第9頁
昭昧動了動,像復活的雕塑帶著堅硬的稜角:「保護好我?不然呢?你去死嗎?」她輕笑:「可惜,那又有什麼——」
李素節拽了下她衣角。
昭昧猛地咬住牙齒,別開臉。遠處的火光刺痛她的雙眼,她又轉頭,逼自己去看梅五、看他身後那可憐的幾十個屬下。
火光映紅了他們的臉,也映入他們的眼帘。梅五的眼中像有火焰安靜地燃燒,他折下雙膝,向她俯首,鄭重道:「某,誓死守護公主。」
昭昧嘴唇抿得死緊,又鬆開,道:「你最好說到做到。」
她越過他走去。
幾步後,梅五仍跪在那裡。昭昧轉身:「還不走?」
梅五回神,趕上幾步,喊一聲公主,說:「事急從權,請允許某背您前進。」
她的年紀有些尷尬,不夠小,李素節抱不動,又不夠大,似乎不能獨自趕路。
昭昧說:「我自己走。」
梅五道:「我們需要走很遠的路——」
昭昧說:「我自己走。」
梅五沒有再勸,在前方帶路,說:「第一道宮門破開的時候,賀將軍就下令集中全部兵力守護西門,確保我們留有退路。目前西門仍在戰鬥,我們可以趁亂逃出。」
昭昧腳步一停,又若無其事地繼續走。
李素節問:「我們要從亂軍里衝出去?」
梅五點頭:「是。其他三道宮門已經被逆賊控制,不允許任何人出入。」
「可是,圍三缺一,」李素節說:「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是故意引我們上當?」
「那又能怎樣。」昭昧開口:「我們還有別的路嗎?」
李素節問:「皇宮難道沒有密道——」
「素節姊姊。」昭昧說:「即使有,他怎麼會知道。」
李素節嘆了口氣:「這太危險了。」
昭昧拉住她的手,李素節回握她,用了點力道,讓彼此都能感知這存在。
「素節姊姊,」昭昧笑了下,轉而說起不相干的事:「你怎麼還帶著它?」
她說的是那隻燕隼。它在籠子裡長大,本來就沒長開,受傷後不能移動,籠子就又小了幾圈,帶起來並不麻煩。只是她們在逃難,帶著一隻鳥,還是一隻半死不活的鳥,實在奇怪。
但李素節說:「如果扔下它,它一定會死。我不想它死。」
昭昧不能理解。
李素節有些緊張,提籠的手攥起來,說:「它傷得很重,不會有動靜的。」
它的確很安靜,一直躺在那裡,幾乎不動,只有胸口的起伏和兩腳偶爾的抽搐證明它還活著。
它竟然還活著。昭昧心道。
逆賊尚未完全控制宮禁,又遠不如她們了解內里情況,趁著混亂,她們來到西門。從這裡開始,人馬往來明顯密集,金戈交錯,錚然作響,火把叢叢,照得亮如白晝。
梅五遞給她們一身裝扮,壓低聲音對昭昧道:「您在這裡稍等,某先去奪兩匹馬來。」
交代幾句,他就帶著另外三人,貓腰躥了出去。
宮中不需要衝殺,馬匹不多,騎馬的多是兵長。但四人勇猛,殺進兵群,奪了三匹駿馬。昭昧和李素節已經套上盔甲,在留守士兵的護送下靠近戰團。
這裡是大周的最後一道防線,集中著全部兵力。所有人頑強抵抗,他們顧不上結果如何,也知道只有死亡一個下場,但依然選擇死在戰場。
廝殺激烈,無人在意兵馬中多出的人。
眨眼間,昭昧和李素節上馬。梅五迅猛揚鞭,駿馬一聲長嘶,散開四蹄,悶頭衝出去。
「抓住他們!」有騎兵高喝。
一層又一層人湧上來,生生截斷去路。梅五扶穩昭昧:「公主,請抓緊我。」
昭昧全身都繃緊了,一切感官都遲鈍起來。手腳僵硬,除了抓緊梅五,不知道還能做什麼,睜大雙眼,除了鋪天蓋地的敵人,什麼也看不見。
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每一次刀劍襲來時,都要蹦到嗓子眼。那跳動太強烈,整個身體也跟著戰慄起來。
可刀劍越來越多。他們發現不能攻克梅五,便對準了她這個弱點,每當梅五占據上風,他們就圍魏救趙,逼得梅五來救昭昧,將優勢敗得乾淨,前進得舉步維艱,連馬身上也多出密密麻麻的傷口。
昭昧抽搐般躲過砍來的一刀,發覺身體已經沉得要動彈不得。十斤盔甲既是堡壘,也是累贅,而她總是反射過猛,又平白浪費許多力氣。
再這樣下去,馬會死,她們也要困死在這裡。
昭昧緊張地攥起手,冷不防一痛,竟被綴成盔甲的魚鱗片割破了手指。
明明是很小的傷口,卻鑽心的疼,比身上那些刀傷更厲害。
正是這尖銳的痛,令她麻木遲鈍的感官恢復運轉。她發現自己受了傷、流了血,更重要的是,會死的。
她會死的。
再這樣下去,她會死!
這是戰場,所有人都在戰鬥。
戰鬥,或者,死!
她的眼中依然只有敵人,但是,她鬆開了手。
「公主!」梅五時刻關注昭昧,察覺不對立刻出聲:「抓住我!」
昭昧像沒聽到。
「公主!」梅五喊破了聲,稍有分神,倉促接招,「嘣」地一聲,手中刀斷成兩截。
可此時正有攻擊向昭昧當頭落下!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