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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得好像院子裡從沒有傳出過咳嗽聲。
楚藍聽得到院內少年的呼吸聲仍然沒有平復,卻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說話。
她抬起手又要敲門,卻聽到了腳步聲。
於是她後退兩步。
兩扇黑漆漆的大門從內拉開,門內站著一個玄衣的單薄少年。
他的相貌並不出眾,但那雙眼睛,卻是像寂冷的冬夜裡燃燒的兩簇火焰。
楚藍從沒有見過這樣一雙奇特的眼睛。
系統已經提醒道:【就是這個人,資質100點,甚至有120點。】
楚藍一心二用問道:【一百二十點?什麼意思?】
同時對著門內站著的單薄少年微微笑著說道:「方便讓我進去嗎?」
少年定定地看著這粉靨桃腮宛如海棠花靈一般的女子,後退了一步說道:「請。」
還是一個字,但楚藍這種聲控再一次肯定,聲線確實很悅耳,不亞於這世上任何一種最動聽的樂器。
系統道:【120點資質就跟你一樣,天縱奇才,學劍事半功倍。但這種天才一個世界裡也不一定能有一個,用你們的中文描述的話叫做可遇不可求。】
它這個例子舉得好,楚藍對比自己,一下就明白了。
楚藍進了院內,第一眼看到的還是那一株枝繁葉茂的海棠。
這一株海棠顯然得到了主人家的用心照料,枝頭繁花似錦,嫵媚動人。
鼻端瀰漫著清雅的海棠花香,淡淡的,卻纏纏綿綿猶如香霧一般長久彌散。
「姑娘?」
楚藍下意識又露出笑容:「抱歉,失禮啦,我見那一樹粉白海棠開得那麼美,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我叫楚藍,不敢請教你高姓大名?」
少年再次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說道:「蘇夢枕。」
楚藍一瞬間忍不住在心裡大叫:蘇夢枕!
她早該想到的。
主要是她遇到的是少年時期的樓主,看他這模樣估計還在小寒山學藝階段,楚藍也沒見著那把特徵明顯的紅袖刀,一時沒有聯繫起來。
是他的話,好像一百二十點資質也不奇怪了。
「黃昏細雨紅袖刀」蘇夢枕蘇樓主,於襁褓中被天下第六手重創,自幼身患重疾,無數人斷定他活不過多少歲,他卻不僅一直活著,還能青出於藍練成天下第一刀。
他要是資質不好,那這世上就沒有資質好的人了。
他的病……
楚藍原本只是找了個理由進院子想看看滿資質的學生,治病是順帶,這時卻將診脈治病放在了第一位。
她眨了眨眼睛,立刻說道:「蘇、呃,小蘇公子。」這個稱呼喊出來她也略感彆扭,「方便此刻讓我給你把把脈嗎?」
知道了面前的人是蘇夢枕,楚藍就沒辦法平常心對待了。
儘管她很清楚,這是少年時期的蘇夢枕,還不是那個接管了金風細雨樓、將金風細雨樓勢力發展至巔峰,與天下第一大勢力「六分半堂」分庭抗禮的蘇樓主。
但……
這一點也不影響她的激動。
愛看武俠小說的人,大都有幾個特別喜愛、特別崇拜的人物。
楚藍最早接觸的小說就是武俠,印象深刻的人物固然不少,喜愛的人物也有很多,但最喜歡最崇拜的人物只有喬峰、蘇夢枕兩個。
因為蘇夢枕在《傷心小箭》那一本書里死了,她傷心得再沒有往後讀過《說英雄》系列。
莫名有一種,「這個人沒了,這個故事就以悲劇結束了」的感覺。
再也沒法往下讀。
如今親眼看見了少年時的蘇夢枕,活生生的蘇夢枕,楚藍沒有當場失態已經算是很有定力了。
但一搭上他的脈,楚藍就收起了所有雜亂的心思,頓時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她說自己略通岐黃之術當然不是吹牛,她在《射鵰》多年,跟王重陽算是忘年至交好友,黃藥師更是亦兄亦友,相交莫逆。
這兩人的醫術都很好,她跟著學了十多年,就是塊朽木也該成才了,更何況她還不是朽木。
楚藍後來半年時間在桃花島上跟黃藥師學東西,半年在江湖上闖蕩,帶著幾個學生縱橫金宋交界在線,也給不少人看過病。
但蘇夢枕的病情是她見過最複雜的,沒有之一。
她知道他的病因源頭,嬰兒時期被人以陰寒內力震傷肺腑經脈,一直沒能痊癒,帶著這股陰寒內力一同長大、習武。
他師門又同樣屬於陰柔一脈,練武時自然不分彼此,此時在他體內已經很難徹底剝離。
嬰兒時的舊傷拖了這麼多年無法痊癒,自然又會引發身體的其它病症……
她看書的時候就知道他的身體狀況有多差,但此時親自診脈後還是吃了一驚,他是怎麼長這麼大的?
隨即便覺得既敬且佩。
這樣的身體,他竟然能撐到現在,還能夠照常習武練出一身內力……
這實在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正因如此,蘇夢枕才是蘇夢枕。
楚藍還在聽脈,腦中正在自己的醫術範圍內搜索有效的治療方案,卻聽見蘇夢枕平靜地說道:「楚姑娘不必煩惱,我知道我的病是治不好的。」
楚藍張嘴就想反駁一句「誰說的」,但她卻抿了抿唇沒有將這三個字說出口。
給久病不愈的患者帶去希望後又令對方絕望,這是很殘酷的事情,倒不如一開始就別給那一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