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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是因為今早在殿外跪的那兩個時辰,再加上這一路顛簸,實在是有些撐不住。

  而方才,她一向平靜的情緒又難得有如此大的波動,所以才令氣血翻湧,一時牽動了舊疾。

  「愣著幹什麼!」

  謝策玄上前一步,果然見少女掌心血跡刺目,一雙劍眉頓時緊鎖。

  一轉頭,對著慌了手腳的眾人厲聲呵斥:

  「還不去天醫府請仙醫,是等著把人氣死了去領罪嗎!」

  「對對對,我去叫仙醫……等等,這真是我氣吐血的?是我氣的?」

  謝策玄沒理會他,臉色十分難看。

  他本以為赤水濯纓只是看著嬌弱了些,沒想到居然是真的病重之身,人好端端地站在這裡,竟說吐血就吐血。

  她是紙糊的不成?

  文昌星君回過神來。

  「也不能幹站在這裡,還得送濯纓公主趕緊去住處歇息……」

  沒等他說完,就見謝策玄手腳利落的將人打橫抱起。

  面色如紙的濯纓動了動唇。

  「不用假模假樣的感謝我,我只是不想你死在我護送的路上,等我把你送到地方,你再死不遲。」

  濯纓抬頭看他,只瞧見少年壓得極低的長眉,和抿唇繃緊的下頜。

  也不知道在莫名其妙地發什麼火。

  「我是想說……」

  她嗓音很輕,氣息綿延成仿佛隨時會斷的線。

  「你走太快了,身上的甲冑硌得我很疼。」

  「……」

  還挑上了是吧?

  懶得與她計較,謝策玄心念微動,身上的甲冑頓時化作金色光點消失。

  沒了堅硬冰冷的甲冑覆身,他的身形瞧著倒是更像個骨骼清瘦的少年人,夕陽落在他的赤紅衣袍上,似一團熾熱不息的火。

  疲乏至極的濯纓收回視線。

  舊疾復發,她的五臟六腑如有鋼針穿刺,強撐了一會兒,已是十分不易。

  感覺到懷中少女的頭歪倒在他胸膛時,謝策玄手一抖,差點把她整個丟出去。

  低下頭剛想罵人,卻忽然感覺到她背脊濕透時失語。

  這麼疼?

  他垂眸小心瞥了幾眼。

  一個女孩子這麼能忍痛,也不知是誰教的。

  ……難怪能成那麼多缺德的大事!

  -

  少光天,滄浪殿。

  「……身上奇經八脈千瘡百孔,五臟六腑皆有積年累月中毒的跡象,若用樹來比喻,你便是一顆內里已經被蟲蛀空的枯樹。」

  從天醫府趕來的炎君看著床榻上的蒼白病容,笑了笑。

  「吞心蠱只會損傷你的經脈,而這毒,公主自己心裡可有數?」

  窗外飄來苦澀的藥香。

  一臉愧疚不安的長孟正在幫忙煎藥,半邊身子卻往殿內傾,偷偷聽著裡面的對話聲。

  紅衣少武神倚著牆根而立,不知從哪兒摸出一袋子烏梅蜜餞,他取了一顆在手裡一拋一接,卻不像要吃的樣子,瞧著一臉漫不經心。

  半晌,內室響起少女清冷嗓音:

  「知道,我母親懷我時曾因後宮爭鬥被下毒,這霜毒是胎中所帶,生下來便有醫師斷言,除非神仙顯靈,我活不過十歲。」

  說到此處,她未見難色,那雙烏黑眼珠望著眼前可生死人肉白骨的仙醫,唇邊反而彎起一個極淺的弧度。

  「可我不僅活到了十八歲,還等到了您。」

  廊下的謝策玄聽了這話,手裡動作停了一下。

  說來也奇怪。

  他和赤水濯纓只交手一次,見過這一面。

  但他此刻聽著她的聲音,卻幾乎能想到她那張毫無血色的面龐上,正露出怎樣鎮定從容的神色。

  炎君看著濯纓的目光也有些變化。

  明明是一具枯木般孱弱的身軀,那雙濃黑如墨的眼卻涌動著強烈的欲望。

  那種欲望像要從她這副破敗不堪的身軀中衝破而出,紮根在一切能夠讓她汲取養分的土壤中。

  炎君笑道:「我的確有治你這病的辦法。」

  墨玉般的眼中驟然生出萬般光彩。

  「只是,這個代價,你恐怕付不起。」

  剛要升起的希冀突然被一盆冷水潑滅,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濯纓愣住。

  代價?

  什麼代價?

  炎君似乎並沒有跟她解釋的打算,他對著窗外道:

  「少武神,藥煎好了就端進來給她服下,趁熱喝,但也不能燙著她,兩個時辰後再服老夫留下的丹藥,飲食要多費心,要多吃肉。」

  謝策玄一怔,隨即響起他咬牙切齒的聲音。

  「——叫我幹什麼?我是她的丫鬟嗎?」

  炎君悠然答:「你們天王殿的人將濯纓公主氣得吐了血,你這個少武神擔點責任不過分。」

  語罷,炎君已收拾好藥箱,起身欲走。

  「炎君——!」

  床榻上的濯纓看著他即將走遠的背影,回過神來連忙叫住他。

  「您說的是什麼代價?」

  炎君腳步不停,眨眼便已走到門邊。

  「炎君!我如今雖身無長物,但不管是什麼代價,只要你開口,我都可以想辦法替你做到——炎君!」

  濯纓一心想追上那道背影,卻忘了自己膝上有傷,一個踉蹌便從床榻上滾了下來。

  跨出門外的炎君聞聲腳步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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