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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奴良陸生不由愣了愣。
覺得自己可能失言了。
但他面前的小鳥游結奈依舊眉眼彎彎的笑著。
似乎並沒有覺察出什麼不對,反而問道:「羽衣狐怎麼樣了?」
「逃走了。」
提起羽衣狐,奴良陸生的嗓音不由沉下來。
他從沒有想到,在他面前殺死自己的父親。
乃至於奴良家「只可和人類女子結合」詛咒的罪魁禍首都會是那樣一個女子。
一個,和山吹乙女一般模樣的女子。
「京都妖怪狡猾,我們一路攻打到東郊老宅時已經人去樓空。但據她手下的妖怪所說。」
奴良陸生說到這裡頓了頓,似乎在思考該怎樣遣詞。
「她即將分娩。」
「分娩?!」
這倒是一個新奇的事情了。
那麼,打破黃泉奈良坂,意圖奪取惡羅王的肉身,究竟是為了轉世,還是為了給腹中的胎兒一個不死的身軀呢?
小鳥游結奈捏著下巴沉思,末了,向奴良陸生道:「奴良老爺子在家嗎?我想去探訪。」
*
浮世繪町,奴良組
「其中的確殘存著靈力,以及部分扭曲的妖力。」
奴良滑瓢摩挲著手中淡粉色的筆記本,「自從江戶時代起,老夫就沒見過這樣有趣的東西了,小丫頭,你從哪兒搞來的?」
小鳥游結奈跪坐在他面前:「我的偏殿。」
奴良陸生挑了挑眉:「就是塌了一半的那座?」
「對。」
小鳥游結奈微微頷首,「偏殿坍塌之後,清理雜物的時候翻到的,應該是上一代的東西,但我想著既然封面提醒不要打開,就沒有輕易亂動,擱置在了那裡。」
奴良滑瓢吸了一口煙,點了點頭:「決策沒錯,書頁往往可以成為術式的載體,其中的符咒、詛咒、乃至其他效力的東西,都可能成為喪命的緣由。」
「——那麼,後來呢?」
既然這樣詢問,怕是已經打開了吧?
「被一個不明緣由的人類打開了。」
小鳥游結奈有些無奈的彎了彎眼睛,「然後如您所料,我們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界,被稱為『無限遊戲』。」
她將羊駝、直播、乃至惠比壽祭典的事情一一道出。
隱去了其中太宰治的部分。
聽上去就像是被無故牽扯的神明歷險記。
隨著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室內陷入一片寂靜。
只餘下奴良滑瓢抽著菸斗,發出的吧嗒吧嗒聲。
菸絲被火星席捲。
先是在有些昏暗的室內發出耀眼的火光,然後逐漸熄滅,變成暗淡的灰燼。
老爺子沒有說話。
小鳥游結奈也不催。
過了許久,奴良滑瓢才長長地吐出一口煙氣:「你惹上了不該惹的人。」
奴良陸生擰起眉頭:「什麼意思,老頭子?」。
「神明和妖怪的世界有阻隔,我了解的並不多,但要是論名聲論地位,惠比壽絕對能排上前十。」
奴良滑瓢說道。
「雖然名義上是七福神之首,但那位神明背地裡傳出來的醜事也不少,說起來還和鎌倉那裡的老妖怪們有些牽扯,被他盯上了可不是什麼好事。」
「但我已經被牽扯進去了。」
小鳥游結奈嗓音溫軟,卻語氣平穩,「我已經被牽扯進去了,甚至還涉及到另外兩位神明。」
【就這樣托盤而出不是宿主的風格呢~】
「你可以當做「病急亂投醫」,又或者是「多方試錯」」
畢竟當一個牽扯到人類、神明和妖怪三界,卻沒有什麼線索的事情發生時。
多聽、多問、多想。
總不是什麼壞事。
事實上,她其實第一時間想去問夜斗。
但野良神似乎牽扯進了什麼麻煩,一度沒有露面。
他一向居無定所,小鳥游結奈想找也找不到他人。
「又或者,您可以解答我另一個疑慮嗎?」
小鳥游結奈看著擰著眉頭、和陸生幾乎如出一轍的奴良滑瓢,側頭笑。
「如果是神明,在幻境中重新建立一個世界,是否可能?」
*
走出奴良組的時候,已經到了後半夜。
秋夜更深露重,奴良陸生安排了朧車送她回去。
因此時隔一個季節,小鳥游結奈便再一次在東京上空看了一場夜色。
大樓鱗次櫛比。
燈火迤邐而去。
這一座不夜城像是從來不會衰敗,也從不會為每一個在暗處默默保護、乃至做出犧牲的人停下前進的腳步。
小鳥游結奈想起中原中也、夏油傑和太宰治。
【宿主怕不是在懷念通關男主?】新系統一向敏銳。
卻聽到她笑:「我有什麼理由去懷念他們?」
「記憶被抹去、存在被消除,就連我,也不過是被困在瓮中罷了。」
簡直,像是在練蠱。
她靠在朧車的窗前,看著夜色,垂下眼瞼,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新系統也難得沒有打擾。
就這樣,燈火一路變暗。
朧車漸漸放緩、下行。
小鳥游結奈掀開布簾,那一座熟悉的不得了的緣結神社就在她的面前。
「這樣黑了,不然我給您點一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