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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利即將塵埃落定。
良太郎也難得起了促狹的心思,想重新撮合這對因為誤會而分崩的情侶:「當初那個雪夜,藥師他的確……」
「妾身知道。」
毛倡妓嘴角像是含著笑,但藥師驚喜之下抬頭去看,卻只看到那雙琥珀色的眼裡滿是寂寥。
「他赴了約,只是大雪染濕了信紙,就像我們的關係一般,終究是時間做出了選擇。」
她在寺廟裡出生,被當做主持的私生女養大。
即使父親要將她賣去花閣,她也只是滿懷期盼的送出那一封信,以為那的戀人終究會從天而降,與她共度一生。
只是那一日,王城的火燒的那樣大。
融了倒春寒的雪水,也濕了那一張救命的信箋。
於是她從染血的和服碎布里抬頭,只看到那一張映著火光的熟悉而陌生的臉,懷裡抱著個半大的孩子。
從那時起,她便不再相信他人。
因為早在她不知情的時候她便被做了選擇,選來選去,不過是被拋下的那個。
但你看。
玫瑰馥郁,憑藉溫柔鄉一場,也能自被輕視、被鄙夷、被踐踏的境地走出一片顛覆的王朝。
是毛倡妓。
半空中,朧車上,小鳥游結奈看著城牆上熟悉的面孔,忽然將所有疑點都串聯了起來。
為什麼良太郎不能進出王城卻有人替他傳遞消息。
為什麼僅僅憑藉毛倡妓的木釵,侍衛隊長就能爽快放行。
以及。
「為什麼海坊主什麼都沒做,城裡就傳出『紅髮』的傳聞?」
朧車下落,將城牆上的野草吹的幾乎傾倒。
小鳥游結奈看向被瞬間團團保護起來的良太郎,彎了彎眼睛:「將我們當作靶子吸引注意的事情暫且不提,合作吧,良太郎。」
「你要殺人,我要救人,殊途同歸,不是嗎?」
*
奈落城的海,從未發出過今天這般的咆哮。
黑色的觸手如同巨人的藤蔓,在海底攪覆。
而那山一般高的海浪之中卻爆出耀眼的紅光,如同紅蓮之火綻放於海中。
黑色對上紅色。
海面爆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響聲,儘管堪堪躲開襲來的海浪,小鳥游結奈卻幾乎和朧車一起被掀翻在海里。
【宿主這樣的送死人家可不包售後哦~】
「放心,我對你們的人性沒有半點奢望」
【好~毒~舌~哦~不過真的沒關係嘛?下面的形勢看起來不太好哦~】
小鳥游結奈抿唇看向海面。
這樣猛烈的一擊,直讓雙方臉上的面具都震落下來。
金魚銜草的面具墜落,露出中原中也沾了水汽的臉。
而海坊主猙獰的黑色面具落下,暴露在煙火余光中的臉卻分明是——
「蓮?!」
中原中也皺緊了眉宇。
面前的人依舊是湯屋裡那副溫和而羞澀的模樣。
即使他高高站在黑色魚頭之上,周身傳來令人熟悉的可怖壓迫感,中原中也也花了兩秒鐘才將他與海坊主畫上等號。
而對方卻也如同見到什麼出乎意料的事情,娃娃臉微微愣了愣,才露出「原來如此」的笑來。
「原來是你,我就說,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兩個如此相似的存在。」
他笑得無害,中原中也身為mafia,卻早已習慣這樣的背叛。
他微微頷首,嗓音里滿是冷冽。
「打開通往現世的門,我饒過你。」
面前少年的臉一瞬間與記憶中重合在一起。
蓮,又或者說海坊主的臉上露出了奇異的神色:「……找錯了嗎?還好,並不晚。」
他的聲音很輕,被海風捲走,並沒有人聽清。
他又看向中原中也,深深的看了一瞬,然後餘光就看到了朧車和朧車裡的小鳥游結奈。
「為了大慶典能順利進行,通道已經被我關閉,兩天後才能開啟,要想現在打開。」
海坊主笑了笑。
「除非殺了我。」
隨著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海底深處爆發出更為可怖的咆哮。
黑色的魚頭如同迸發的岩漿一般源源不斷的冒出來,在海坊主的周遭穿梭。
而在幾乎沸騰的海面上,中原中也踩著畫舫的桅杆,周身紅光大漲。
肌肉線條流暢的小腿蹬住地面,他微微前傾,揚起的唇角如同死神的鐮刀。
「那就——被重力碾碎吧。」
城牆上。
良太郎正指揮著護衛架設火炮,海坊主的仇家眾多,因此王城也如同一個被精密裝備過的火藥桶。
只是也不知道這位王城的前主人,是否預料到了終有一日這些彈藥將自噬其身。
「梅太郎。十年了,我們等了十年才等到這樣一天。」
良太郎久違的叫出藥師的本名。
就如同十年前的雪夜,那本是王城史官的男人半跪在櫻花樹下、他的面前,所說的那句「殿下,我們終將會等到那一天」一樣。
想到這裡,他攥緊那位半神少女給他的「風神的根附」,揚起右手。
金魚銜草的戒指在此起彼伏的煙花餘暉里耀眼的奪目,片刻,那戴著戒指的手重重一揮。
「開、炮!」
那一剎那,小鳥游結奈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