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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該怎麼說呢……」蓮蹲在島屋左邊,愁眉苦臉得像個小苦瓜。
但小苦瓜本人是個時刻能為自己打氣的樂天派,下一秒就傻乎乎的擺了擺手:「其實也沒有什麼差別嘛,一定不會有事的,對吧……」
「中也君」三個字還沒說完,他就被島屋一指頭戳歪了腦袋。
「你跟我說這沒有什麼差別?!」
島屋指著面前只有足球一般大、史萊姆一樣軟趴趴攤在地上的一坨,簡直想使勁晃著那個一臉傻氣的小子讓他清醒一點。
這簡直是從XXXXXL一下子變成XXXXXS了好嗎?!
把客人洗縮水這種事,別說是紫夫人,就是湯婆婆大人也絕對饒不了她啊喂!!!
話說回來,那個藍眼睛的小子怎麼到現在還能那麼冷靜啊喂!
冷靜×
看到格外像可惡青花魚而莫名火大,但鑑於實在沒忍住踹了兩腳以至於此刻心情稍微平復√
——的中原中也甩了甩濕透的衣袖:「這傢伙不是神明嗎?自己過段時間就會恢復吧。」
島屋:……你當是泡泡球啊喂!
就在這時,眾人爭論的對象慢悠悠的打了個哈欠,站了起來。
——如果變高的部分算是腳的話。
儘管被當眾踹落水裡、縮水成了幼體形態,這位奇怪的神明也並沒有任何不滿,反而自來熟的挪到中原中也身邊,「啪嗒」一下,糊了他一衣擺泥巴。
「嘖,挑釁嗎?」
將幾乎脫口而出的「混蛋」兩個字努力咽下,中原中也額角爆出一個「十」字,指節捏的噼啪響。
自從那個不能被提起名字的青花魚在他的世界消失,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遇到過情緒如此失控的狀態了。
話說回來。
不修邊幅、熱衷尋死、死皮賴臉、一天到晚只會給身邊人增添無窮無盡的麻煩。
——這傢伙真不是青花魚的分身嗎?!
尤其是僅僅讓人看到就不自覺想要暴揍它的天賦。
但——
夜風拂過他的側臉,撩起一縷鬢邊的碎發。
湖綠色的。
柔軟的。
與那雙眼睛的顏色一般無二。
於是蓮緊張地看著他偶像薄慍地挑起半邊眉毛,又在最後垂下眼瞼,甚至微曲膝蓋,俯身看向那沒個正形的神明。
「你、您有什麼吩咐嗎?」
中原中也問。
只有他膝蓋一般高的爛泥像是感受到他突如其來的溫和,更加歡快的拽了拽他的衣袖。
「你、您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中原中也莫名讀懂了它的想法,他忖了忖,和另外兩人交代了幾句,便跟著爛泥走遠了。
揮著小手帕目送的蓮:中也君居然連這種意思都能理解,真是太帥了。
努力撫平自己被嚇出的魚尾紋的島屋:發什麼呆,還不快收拾?
於是看著滿目泥水和四濺的黑色不明物體的蓮。
「誒?!!!——」
*
中原中也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四周。
湯屋最大的特色就是依山而建,「一天」到「四天」建在地平線之上,而從「下一」到「下二」,則是名副其實建在懸崖邊緣。
這就意味著,下層的房間裡,總有一些部分是嵌在山體之中的。
就比如,他面前這個藏在酒窖拐角的小小木格。
「想要喝酒的話,我可以請女仕替您去取。」
這樣說著,衣擺被拖拽的力度就陡然加大。
那團幾乎和昏暗周遭融為一體的爛泥「吧唧」「吧唧」原地蹦了幾下,又往旁邊滾了滾,在木板邊緣停下來,拍了拍,似乎在催促中原中也快點替它將這塊木板打開。
喂喂,演技過於拙劣了吧?
還是根本以為他會是個礙於神明之名而馬首是瞻的傻子?
酒窖在「下二」,因為怕影響酒水的口感而距離鍋爐房很遠。
說起鍋爐房。
這個時候,結奈應該有在好好休息吧。
想到這裡,那雙鈷藍色的眼睛斂了斂,他的睫毛濃密,在眼下落上一片薄薄的陰影。
「爛泥大人,我想請您幫個忙。」
中原中也說得客氣,手指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捏住那團爛泥肋下的位置。
這個位置刁鑽,只要力度用的好,可以在不傷到人的基礎上,讓對方流淚。
雖然不知道對於爛泥來說是否適用,但他也只能勉強試一試。
下一瞬,指尖的爛泥往下一攤,又彈簧一樣靈巧的射向走廊對面的燭台。
果然對神明不敬是會遭報應的嗎……
身下的木板陡然一空,在墜入黑暗之前,中原中也如此想到。
不過,也太過看輕他了。
飛揚的衣袖和髮絲在空中猛地一頓。
赭紅色的光芒在黑不見底的通道里劃出一條漂亮的弧線,足尖輕點,下一瞬,少年就穩穩落在粗糙石壁的邊緣。
中原中也頓住身形,抬頭看向出口。
那裡也不知道被那團爛泥用什麼東西遮蓋住了,泛著淡青色的霧氣。
只有向下走了嗎?中原中也垂下眼瞼。
這是一座上窄下寬的石頭溶洞。
出口處是粗糙的人工石鑿的痕跡,越往下就越光滑,間或有突然斜出的鐘乳石,中原中也甚至在鐘乳石的邊緣隱約看到腐爛的鳥羽甚至魚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