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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東西。」
原本清澈碧綠的河水,忽然自祭品丟進去的地方泛起黑色的漩渦。
那漩渦越來越大,黑水也越來越深,翻湧的波浪激起了陣陣的狂風,直將河心的船隻高高拋起,再瞬間吞沒!
不過是片刻之間,獻祭者,就成了可口的祭品。
也不知道這些人是意料之外,還是心甘情願。
下一瞬,巨大的黑色魚頭破出水面,揚起駭人的高聳水浪。
它的頭有兩個石磨盤加起來那麼大,光禿禿的沒有一根鱗片或魚鰭,兩隻眼睛卻很小,擠在一起,像是兩盞昏黃的燈籠。
而等它扭過頭來,在場的所有人都抽了口冷氣。
只見那巨大的、外翻的嘴皮里,橫七豎八包裹著五六層牙床。
而它細密的、鋒利的牙齒之間,依稀可以看到血跡斑斑的船隻殘骸。
隨著它仰頭向岸邊發出一聲怒吼,帶著水汽和濃重腥味的風,便濕漉漉的糊了眾人一臉。
「願海主大人佑我們平安!」
河岸邊,慘案前,身著祭服的人們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只是這樣的姿態里,也不知道有幾分是虔誠,幾分是被嚇軟了腳跟。
「這就是海坊主大人?」
伏在小鳥游結奈附近的一個少年哆哆嗦嗦的開口,就被一個同行者怒斥。
「說什麼呢?就這點尺寸,怎麼能和海坊主大人相提並論?」
見小鳥游結奈看向他,有一雙貓耳的少年耳尖晃了晃,上挑的貓眼不屑的翻了個白眼:「看什麼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這樣說著,卻有意無意間擋住領隊探過來的視線,幾不可察的向她點了點頭,表示一切安全。
正是良太郎。
等到儀式結束,天色已經漸漸變暗。
他們的身份低微,只能遠遠看到海坊主和湯屋的主人在高閣上祭祀、交談、然後各自揮了揮手,便有人分別將這群新來的雜役帶去海坊城和湯屋。
「跟著我走,路上不管看到什麼,都不要直視、不要出聲。」
湯屋的管事是一位穿著靛紫色和服的夫人,她梳著高高的髮髻,一雙足足五厘米高的木屐踩得又快又穩。
今天湯婆婆大人因為終於讓與自己關係不好的姐妹吃了癟,一時高興多和海坊主聊了幾句,耽誤了時辰。
她要快一些,要是耽誤了晚宴,那位苛刻的夫人一定會狠狠訓斥她。
想到這裡,紫夫人一邊加快步伐,一邊催促新來的雜役們。
「天快黑了,畫舫就要靠岸,你們這群新人動作快點,不要衝撞到神明。」
畫舫?
小鳥游結奈看向良太郎,收到了後者肯定的眼神。
如果這就是良太郎所說過的,載著八百萬神明的畫舫,那麼裡面或許會有她認識的神明也說不定。
只是……
【貧乏神沒人愛嘛~人家清楚的,宿主不用傷心~】
是了,以她在神界爹不疼娘不愛的境遇,就算遇到認識的神明,能給她幫助的機率,應該也還不如買□□中獎的機率大。
因此,畫舫這條路,基本是走不通的。
那麼,該怎麼辦呢?
小鳥游結奈這樣思考著,在轉彎時,不小心被人踩到了木屐。
她踉蹌了兩步向前撲去,就被一旁的中原中也托著手肘扶住,茶葉和青鹽的味道掠過鼻尖。
「對不起對不起!」
一旁的始作俑者連忙道歉,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會往前一撲踩到別人,就接收到紫夫人銳利的視線。
「發生了什麼事?」
嚴厲的女管事扭頭看向騷亂的源頭。
哪怕是在這種時候,她的動作也是輕緩而優雅的,這是多年來在那位大人身前伺候養成的習慣。
就在這時,湯屋前的銅鈴叮鈴叮鈴的響了起來。
站在瞭望台的雀鷹撲棱著翅膀,一板一眼的叫喚道。
「貴客迎來,貴客迎來。」
托在小鳥游結奈手肘的手,不動聲色的鬆開。
小鳥游結奈站直身,順著中原中也的視線,看向那一片水域。
不知什麼時候,那不過數十米寬的水面,已經漲成了一片一望無際的海。
而在海的遠處,有一座三層高的畫舫,正慢慢向岸邊駛來。
畫舫之上燈火通明,一路行經過來,直將那岸邊火紅的燈籠、以及璀璨的霓虹燈,照耀的黯淡無光。
「是神明的畫舫到了。」
紫夫人見已經來不及將人帶進湯屋,便帶領眾人貼著牆,雙手交疊在膝上、跪立在夾道一側。
她溫順的垂著眼,因此沒有看見,小鳥游結奈正借著身前人的遮擋,打量著不遠處的畫舫。
它停在岸邊,那些燈火通明的房間門被打開,從其中漂浮出一張張懸空的紙面具。
或猙獰、或慈悲,又在踏在岸上的片刻,顯現出各自的身形。
它們手裡執著神牌,看起來威嚴的要命,卻不知道這遮住臉的做派,又是哪門子的心虛。
【宿主這分明是羨慕嫉妒恨~小肚雞腸是不好的哦~】
「不,我只是覺得有趣」
你看。
有的神明拼了命也換不來一絲認可。
有的神明,卻能在妖怪之城裡享樂遊玩,面具一揭,照舊是那被供奉在神龕里,看起來纖塵不染的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