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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澹站在窗邊,仍垂首看著母親的面容。

  公主總說他很懂事。對羊豐鴻,對身邊的嬤嬤,時常都在誇讚他。偶爾母親露出落寞的神情,嬤嬤還會向他解釋,是因為他太省心了,公主沒有辦法為他做更多,所以感到愧疚。

  但寧澹其實知道自己很不好。

  在此時這種感覺尤甚。

  他和母親相依為命,但他總是很忙,做著一些自己也不知道意義何在的事情,只有例行探望的時候會出現在公主府,但也和母親說不了幾句話。

  公主性情豪爽爛漫,是不愛歇下來的性子。但是他去的時候,公主即便覺得枯燥也會陪他待在一起干坐,雖然口頭抱怨他的沉默,實際上如果他不想說話,公主從不會逼他主動開口。

  他曾看到過別的母子說笑,他其實也可以和母親一起去集市走走,讓她給自己親手挑兩匹布做衣裳。肯定還有更多能做的事情,但他沒有經歷過,於是也想像不出更多。

  他很小的時候,從公主寢殿裡被抱走。

  按理說那時他應該沒有記憶,可不知為何就是記得很清楚,公主淚流滿面地抓著身邊的嬤嬤,後悔應該不要把他生下來,讓他也變得這麼可憐。

  身為給了他生命的源頭,她大約覺得她應該為寧澹一生中所有已經遭遇和可能遭遇的痛苦負全部責任,即便寧澹並不歸咎於她。

  寧澹身邊來往的人不算多,但因為有母親,從沒有讓他感到過孤獨。

  但是現在,生機從母親身上不斷流走的此時此刻,他感知到了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恐懼。

  皇帝把最看重的杜御醫也留下了,負責救治寧珏公主。

  杜御醫走上前,徵詢寧澹的意見。

  「公主很可能會一直這樣昏睡,但也不見得是壞事,至少現在暫時沒有了性命之憂。往後一個月須得悉心看護,若是不再發生高燒,痙攣,甦醒的可能性就有五成。」

  「看護的職責非常緊要,府上要做嚴密的打算。」

  能不能免於高燒,只能靠公主的底子撐過去,也等於是向老天企盼。

  但即便能做到,也只有五成的可能。

  往後的這幾十日,每一天都將會是提心弔膽。

  寧澹點點頭,啞聲道。

  「多謝御醫。」

  他胡亂地收拾了很壞的情緒,走到屋外叫來嬤嬤低聲囑咐。

  言語雖然簡短,但條理分明。

  很快嬤嬤領命而去,將公主府和寧府的人手全都調來獵場照應。

  除了飛火軍,寧澹府上還有他親手練的私兵,比宮中的侍衛強勁百倍,值守在獵場周圍,有如銅牆鐵壁。

  公主手中的事務也迅速轉接到了寧澹這裡。

  他仿佛轉瞬之間就要擔起全部的責任,不容許有一絲一毫的失誤,也不許有一時片刻的停歇,直到公主能夠平安醒來的那一天。

  -

  休息日果然是個晴日,日頭大得簡直有些刺眼。

  眾人換下厚厚冬裝,頭戴幞巾,足登長靴,手持球杖逐球相擊。

  場上駿馬飛馳,馬尾用絲繩束起,長杖相擊聲、吆喝吶喊聲充斥在藍天之下。

  沈遙凌中場休息,騎馬到場外,下來喝水。

  水中放了新開的花瓣,帶著絲絲清甜,沈遙凌把手裡的球放在腳邊,清風帶走鬢邊汗意。

  她邊笑邊看不遠處追逐的場景,目光又漸漸偏移,抬向了更遠的門口。

  寧澹不是說了要來的?怎麼現在還沒來。

  這其實不是什麼大事,但他並不是隨意毀約之人,若是決定不來了,也會使人送信說一聲才對。

  她此時的心境與上一世聽起來倒有些類似,但其實已經很不相同了。

  上一世她也是這般等待著寧澹,不過並不是等著他來玩耍,而是焦慮地等著他的回應。

  一邊等待一邊患得患失,每天的心緒像是一會兒在天上,一會兒在地下。

  有時她幻想著寧澹答應了她,選定良辰吉日上她家門前來提親的場景,能樂得笑出聲來。

  有時候又不由自主地想到寧澹會不會收了花箋後轉頭就忘了,冷酷地扔在一旁,直到僕從發現提醒他,他才想起來,隨便找個僕婢代寫回絕的信。

  現在想想那時的念頭真是蠻好笑的。

  也不知道當時怎麼那麼精力旺盛,心裡一天能唱百八十齣戲,根本不嫌累。

  現在倒是再也不會那麼想了。

  即便寧澹無故失約,她也只會好奇一下為什麼,但並不執著地要一個解釋,也不會過多地去探究。

  朋友之交,本就應該這樣平淡如水。

  沈遙凌捧著茶杯正發呆出神,視野里竟果真出現了一個人。

  朝這邊慢慢走來,白衫飄蕩。

  他走近了沈遙凌才察覺到,高興地一眨眼,眸中霎時添了幾分神光。

  朝那邊招招手,喊了聲:「老師。」

  魏漁走到她面前,語氣也是含笑。

  「叫我來看馬球,怎麼你自己不上場,站在這裡發呆。」

  沈遙凌嘿嘿笑道:「我剛剛才下來休息。我剛剛進了三次球呢!」

  其實是他們這一隊進的,也不能算是她。

  但不管怎樣,她至少碰到了球,便在口頭上偷偷虛攬一下功勞。

  魏漁眉眼輕彎。

  「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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