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頁
每一年來宮中參加家宴的官員還會談起去年、甚至更往年的宮宴菜品,描述起來如數家珍。
據傳,先帝在時排場更為鋪張,食官最高時曾多達兩千多人,而到了陛下即位後已經節儉許多,但家宴的場面仍然十分震撼,且每年都花樣不同。
沈遙凌隨著父親母親被宮婢引至座位旁,乖巧地坐下。
席間熟人不少。
左邊,喻綺昕若有似無的目光一直落過來。
不遠處,鄭熙瞅見她,一直踮著腳往這邊看,似乎想走過來的樣子。
沈遙凌無意與他們打招呼,拿父母當擋箭牌,低頭玩著盤子,假裝看不見。
不過,父親母親也不能一直陪在她旁邊。
現在時辰還早得很,家宴算作午膳,這中間大段的時間則是用來給臣子們交際、敘話。
沒過一會兒,大人們攜著夫人走動交談起來,年輕的孩子們就被剩在了一旁。
這其中卻不包括鄭熙和喻綺昕。
鄭熙是岳平侯家的長子,又是唯一嫡子,自然要被帶著交際。
喻綺昕則是喻家炙手可熱的才女,她前陣子研究出一個「識舌板」,做出了各種病狀的舌苔模型,可以幫助醫師快速分辨病症,並做了數百件免費贈給京城所有醫館,收穫了無數讚美和感謝。
不知說了多少遍大差不差的客套話,饒是喻綺昕也笑得面容有些發僵。
剛想退下去稍作休息,卻聽父親疑惑地低喃出聲。
「寧珏公主今年又沒來?」
喻綺昕習慣性地順著父親的目光看去,視線盡頭是寧澹的身影。
他身邊並無長輩,只帶著一個僕從。
榆樹高大繁茂,金白晝光將樹影一半打在朱紅宮牆上,另一半打在少年同樣寬闊的肩背上。
喻綺昕閃了閃神,接著變色。
一看到這人,她又想起那什麼疙瘩山葫蘆寺。
可笑的是,她後來還真派人去尋過這個地方,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果然是寧澹有意戲弄她。
平常見這人以為多麼孤高,沒想到也會開這樣惡劣的玩笑。
喻綺昕面色燥紅,又按捺下去,撇頭不再看他。
對父親低眉道:「女兒去喝口熱茶。」
「不急。」喻盛平拉住她,使了個眼色讓喻綺昕看那邊,「寧公子到了,你去同他說說話。」
喻綺昕癟癟嘴,想要推拒。
卻先一步被喻盛平給制止了。
壓低聲音道,「莫要掉以輕心,寧珏公主現在看似隱退,實際卻並未失勢。你記著,只要寧珏公主還在,你就得跟緊寧澹。」
喻綺昕心底一顫,說不清是什麼滋味,點頭應了聲「是」。
喻盛平方才展笑,摸了摸女兒的鬢髮:「乖。」
喻綺昕深吸一口氣走到寧澹身旁,朝他微微矮身行禮。
「寧公子安。」
寧澹沒什麼反應,他身後的羊豐鴻笑著上前:「這位是喻家的大小姐吧?真是才貌雙全。」
喻綺昕沒想到寧家的一個僕從也會認得她,登時心裡竟閃過些許受寵若驚,她笑起來,又行了個常禮,與羊豐鴻聊了幾句。
都是些泛泛而談之言,羊豐鴻聆聽的模樣很真切,回答得又很精妙,一來二去,倒使喻綺昕當真多了幾分談興。
她好似無意瞥一眼寧澹,心想她還從來沒有在這個寧若淵面前說過這樣多的話。
寧澹目光在人群中找了一會兒,真的找到某個身影,就提步往前。
羊豐鴻連忙跟上步伐,不忘同時回頭禮數周全地與喻綺昕道別。
或許是談話到半途突然中斷,喻綺昕竟有絲悵然之感,目光不由自主跟著那邊。
她看見寧澹穿過來來往往的人群,走進座席之間,停在一張雕花紅木桌邊,跟坐在那兒的沈遙凌說了句什麼。
沈遙凌的反應,被寧澹的身影擋住了,喻綺昕沒能瞧見。
只能猜測他們像是說了幾句話,接著沈遙凌不得不收起面前盤子裡被她玩得到處都是的黑豆,寧澹高高地垂眸看她,沈遙凌低頭收拾豆子的模樣,像是一副忍氣吞聲的樣子。
喻綺昕差點笑出聲,因為心裡想到沈遙凌真是個軟骨頭。
她以前從沒見過這麼不好面子的姑娘。
其實早在寧公子露面之前,喻綺昕就已經聽過他的名號,也知道他將要率領飛火軍護衛醫塾學子。
父親一再叮囑她,這是個要小心相處的人,她為了完成父親的指令,悄悄想像過許多遍,要如何對這人既不失親近,又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尊重。
可寧澹帶著飛火軍出現的第一次,她還未說話,沈遙凌便不知怎的直接攀了上去,好似跟人家已經多麼熟悉。
當時喻綺昕也驚疑過,以為這兩人真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淵源。結果後來看寧澹的樣子,對誰都是興趣缺缺,沈遙凌自然也不例外。
原來只有沈遙凌在剃頭擔子一頭熱而已。
冒冒失失,一絲矜持也無,以為這樣便可以引人注意?
喻綺昕想,將心比心,她是想不明白沈遙凌原先為何願意在醫塾這樣委曲求全,又在寧澹身邊這麼伏低做小的。
沒錯,沈遙凌是靠著自己的厚臉皮,同寧澹多說了幾句話。
但那又如何呢?
喻綺昕觀察過他們許久,每每湊近時,常常只是聽見沈遙凌在對著寧澹自言自語。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