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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澹習慣迅速地找到每個人的弱點, 對沈遙凌,他也同樣下過判斷。
這是一個很好看透, 但很難討好的人。
寧澹不擅長討好,便等著她的靠近。
她每每要打什麼主意時,那小鹿的天真和蝴蝶的狡黠便會一齊冒出來,在眼角眉梢竄來竄去,觀看她寫在臉上的心思,也是一種很長久的趣味。
但現在,那些全都消失了。
他曾經覺得她看向他的目光發冷。
現在,連那種冷意都察覺不到了。
好像在她的眼眸里,他又從一個不想被看見的人, 變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沈遙凌朝著他的臉上明明帶著笑。
但那笑容,可以給魚, 給花, 給那個他覺得平庸卑懦的老師, 怎麼能給他呢。
沈遙凌夸完他,對著地上那熱氣騰騰的栗子一陣可惜。
但她隨即發現不妙。
伸手指了指空空如也的小攤後:「攤主跑了。」
寧澹眼睫微顫,緩緩凝神。
答道:「他並非尋常攤販,而是一名尚未被畫像的逃犯。」
沈遙凌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小攤。
「那他是在此發展副業?」
「……」寧澹又頓了頓,聲音有些輕而飄,「伺機出城。」
沈遙凌「哦」的一聲,點點頭。
原來如此。
這裡確實離城門較近,又人多熱鬧,或許就是想等守備不嚴時混出去。
方才他大約是發現了附近的守衛,故意將鐵鍋傾倒想趁亂逃跑,叫自己後退,也是避免再鬧出人命,讓這場騷亂拖延一點時間。
沈遙凌關心地問:「那還抓得到他嗎?」
寧澹點點頭:「發現他的時候,四周的通道便已全部封住。」
原本只是個很簡單的小任務。
沒想到,沈遙凌會出現在這裡。
方才那瞬,他胸腔幾乎震裂。原來懼怕……是這般清晰的滋味。
沈遙凌聽罷,也是鬆了一口氣。
能抓住就好。
不然,她都不知道回去怎麼跟沈夭意解釋栗子沒了的事。
沈夭意絕對會說她又在瞎編了。
寧澹提醒道。
「接近年關,城中有些不太平。你出門時最好帶著三五家丁。」
沈遙凌點點頭,記下了他的教誨。
遂轉身道別。
「那我不打攪寧公子執行公務。」
寧澹怔了怔。
他終於發覺,寧公子這個稱呼,有些刺耳。
他對沈遙凌直稱為「你」,沈遙凌卻言辭客氣。
雖然從前,沈遙凌也不是沒這麼叫過。
但大多數時候,沈遙凌會對他直呼其名。
或者乾脆撇去姓名。
畢竟赤野林中,只有他們二人,姓名也失了意義。
那般叫法,多久沒聽到過了?
「等等。」寧澹開口。
沈遙凌疑惑回頭。
寧澹看著沈遙凌,視線沿著她的眉眼、鼻尖、唇角一路描摹。
沒有找到一絲想要留下的痕跡。
風卷著落葉在身後沙沙作響,有些隱匿的心聲藏在了躁動的聲響間。
寧澹像是被誰催促著一般,著急而沒準備地開口:「東郊姓王的人家新起了一幢茅屋。」
「啊?」
沈遙凌懵住。
這是什麼意思。
剛剛講完一個逃犯炒栗子的故事,現在輪到了砌房子的故事?
寧澹抿了抿唇,接著開口。
「王家在挖地窖時,挖出來數樣古物。」
「其中有一彩繪蟠龍盤,許是先朝觀星台上留下的祭神物。」
「都點檢司已將其買下,明日戌時要抬著從朝營門前經過,會在那裡逗留一段時間,屆時可以細看。」
沈遙凌曾有段時間很是痴迷古玩文物,一聽便知道,這彩繪蟠龍盤定是價值不菲,進了官府手中定會被嚴加看護起來,往後很難再親眼看見,這個機會倒是難得。
若是從前,沈遙凌定然如飢如渴地想看,而且會從現在這一刻就開始迫不及待。
但多活過了一輩子,沈遙凌對這些物事的興趣也沒那麼濃了。
沈遙凌感嘆道:「真是好東西。謝謝你,我知道了。」
寧澹眉眼舒展,輕聲回。
「不必。」
想起什麼似的,寧澹又追加了一句提醒。
「戌時,別忘了。」
沈遙凌眉梢微揚,點點頭。
心中暗道。
也沒必要記這麼仔細吧。
她也不打算去湊那個熱鬧。
寧澹還有公務在身,不能久留。
目光落在沈遙凌身上,這回再沒了別的話說。
沈遙凌見怪不怪,彎唇朝他一笑,擺手道別。
頰邊淡紫的耳璫隨著動作悠悠晃蕩,襯著如玉的面頰,水光流轉。
她果然將那塊瑪瑙打作了耳璫。
不知為何,寧澹手心微微一緊。
沈遙凌旋身離去,厚重的斗篷很快覆住了細柳似的身形,步伐有些漫不經心。
一枚香囊掛在側旁,時而被風吹出了斗篷之外,又被絲繩牽絆著。
她還做了新的香囊。
寧澹默默忖著,目光一動不動,直至那道身影消失。
-
翌日一早,沈家門外來客。
院門被敲得咚咚作響,一聽這客人就很有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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