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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詩臣深知,自己並未徹底地踐行當初徐磬的勸誡——「絕情的話要說,絕情的事情得做」。或許是顧忌李松茗的年輕,或許是顧忌李松茗這一腔過於熱烈的情懷,又或許還有別的什麼原因……

  只是不論什麼樣的原因,都不是此刻的盧詩臣應當想的,他閉了閉眼睛,然後換上顯而易見的禮節性的微笑,主動牽起了話頭:「在關溪的工作怎麼樣?」他視線不可避免地和李松茗碰上,大約是鄉下衛生院的工作太辛苦,李松茗比去關係之前要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應該很辛苦吧。」

  「我以為盧老師應該是最清楚的人,」李松茗說,「我不是每天都在給你發消息嗎?你沒有看見嗎?」

  仿佛是質問,但語氣又很溫和,仿佛是和許久不見的同事之間再正常不過的寒暄。

  明明盧詩臣對他無數消息的視而不見就已經昭示著某種態度了,但是李松茗仿佛是完全不懂得任何人際交往規則的愣頭青一般,一定要將所有事情都尋根究底。盧詩臣只能換上了歉意的微笑,說道:「大概有時候太忙了沒注意。」

  「真的嗎?」李松茗仿佛是信了盧詩臣這顯而易見的謊話,並且饒有興致地說,「那要聽我再和你說一次嗎?」

  盧詩臣剛想說不用了,李松茗已經相當興致勃勃地開始說了起來,講宿舍門前那棵香得驚人的桂花樹,講自己去鄉民家上門看診的路上踩到青苔差點滑倒的糗事,講在衛生院遇到的那些過度熱情的大爺大媽們……

  那些李松茗在發給盧詩臣的消息里都講過的事情,在此刻從文字變成了聲音,又仿佛連影像也從聲音之中浮現了出來,無比生動而鮮活地呈現在盧詩臣的面前,每一件事、每一個畫面,仿佛是一隻又一隻躍出水面的魚,將平靜的湖面攪亂,水花四濺,漣漪不止。

  盧詩臣知道自己不應該繼續聽下去了,他打斷了李松茗的敘述,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得去準備下午的門診了。」

  李松茗倒是並未多說什麼,也並不為盧詩臣打斷自己的敘述而糾結或惱怒,而是跟著他一起端起餐盤去往餐盤迴收處,說道:「剛好,我要去一趟行政樓,一起吧。」

  雖然李松茗去行政樓,盧詩臣去門診樓,目的地不同,但是都要走一段相同的路,盧詩臣總不能不讓李松茗走這條路,於是最終只能兩個人一起往食堂大門都去,中途被一個打掃清潔的阿姨攔下,說道:「大門上面的燈牌剛剛掉了個下來,師傅正在門口維修呢,你們走側門吧。」

  盧詩臣和李松茗又折返回去,從食堂的側邊的側門離開。

  食堂的側門其實是員工通道,平常供食堂的工作人員出入的,位置比較偏僻,通道也狹窄,因為早已經過了午飯的時間點,不少工作人員都已經下班了,更顯得十分冷清,安靜的通道里只有盧詩臣和李松茗的腳步聲交錯地迴響著,直到李松茗的聲音響起:「盧老師。」

  下一秒,盧詩臣便被抓住手臂,然後頃刻間就被李松茗推到了牆邊,隨即李松茗的身體靠近盧詩臣,仿佛之前的某個時刻的再現——那一個暴雨之夜,盧詩臣對李松茗說出沒有任何一刻喜歡過李松茗的暴雨之夜。

  在李松茗的唇即將碰上盧詩臣的唇的那一刻,盧詩臣抬起了自己的手,擋在了李松茗和自己之間,李松茗的唇便只能落在了盧詩臣的掌心。

  「你幹什麼?李松茗?」盧詩臣皺著眉看李松茗。

  被盧詩臣拒絕了一吻,李松茗也並無尷尬或者灰心,他的眼睛直直地望著盧詩臣,那雙盛滿了滾燙無比的泉流的眸子,仿佛要將周遭冰冷的空氣都蒸得燥熱,他說道:「我很想你,盧老師。」他的聲音里含著一種撒嬌的意味,仿佛是對分別已久的戀人熱烈的剖陳——雖然盧詩臣分明已經決然地和他說過分手。

  「李松茗,你逾矩了,」盧詩臣聲音有些冷地說,「我們已經分——」

  李松茗拒絕聽盧詩臣說出「分手」兩個字,明明近在咫尺,李松茗卻連一個吻也無法討到。

  這些日子積壓得越來越多的委屈、不甘、憤怒,以及滔天的愛與欲,劇烈地在李松茗的身體裡翻湧著。他垂下實現,看著盧詩臣擋住自己的手,然後張開了唇,用牙齒咬了一下盧詩臣的手。

  李松茗咬的力道並不重,與其說是咬,不如說是牙齒輕輕地刮過了盧詩臣掌心的皮膚。盧詩臣的指尖忍不住微微蜷縮,餘下的話也被這突然的輕微痛感推回了喉嚨里。

  李松茗不願意放開盧詩臣,盧詩臣又擔心收回自己的手盧詩臣會固執地吻過來,於是兩人之間形成了片刻的僵持,極致的靜默在流淌。

  「松茗……」盧詩臣放平了聲音,試圖結束掉眼前的靜默與僵持。

  他和李松茗應該各自轉身了。

  但是李松茗的舌尖輕輕地掃過盧詩臣的掌心,留下一點溫熱的潮濕,再次將盧詩臣的語言推回了喉嚨中,他的聲音被被盧詩臣的掌心熨得更加滾燙:「盧老師,你的心臟明明跳得這麼快,它真的一點也不喜歡我嗎?」

  盧詩臣的心跳確實如擂鼓,他錯開李松茗熾熱的視線,平靜的語調和鼓譟的心跳毫不相稱:說:「被突然襲擊,誰都會心跳加快的。」

  「是嗎?」李松茗的唇依舊觸碰著盧詩臣的掌心,他將盧詩臣的另一隻手拿起來緊緊地按在在自己胸口,說道:「可是它跳得這麼快,是因為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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