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頁
這一請就去了快小半個時辰,阿梔的臉色也從一開始的興趣淡淡變成了興趣十足。
有意思,她就喜歡這麼有意思的人。
這期間,陳成借著去茅房還出去溜達了一趟,回來後彎腰在阿梔旁邊輕聲說:
「那個看門的下人說的沒錯,我去問了一圈,莊子上的人都說錢是柔媽媽在管,誰多誰少都是柔媽媽說了算。」
「可能因為齊家主子們不在京中,莊子上八百年也沒人來查過帳,下人們口風不緊,甚至還覺得新奇,問什麼說什麼。」
這就是查第一家的好處,估計等查到第二家的時候,下人們都被勒令禁言了,怕是什麼都問不出來。
「我還粗略看了眼,莊上都是些家僕,沒正兒八經的打手,唯二那兩個管用的下人還被齊保帶走了。」
小少爺說不定跟人有口舌之爭,不帶個打手怎麼好出門擺場子。
「只是這柔媽媽……」陳成嘶了一聲,臉上露出幾分不滿,「架子還挺大的。」
竟然讓福佳郡主的大丫鬟在這兒乾等了她快半個時辰了,這期間沒人過來問過一趟,甚至連茶水都沒端上來。
阿梔瞭然,「這是給我們下馬威呢。」
柔媽媽顯然是想晾著她們,讓她們知難而退。
這種人阿梔見的太多了,心裡竟然有種詭異的熟悉感,甚至身體裡本來快寂靜到無波的血液都跟著沸騰起來。
齊府的日子太安逸了,安逸到阿梔都快忘了自己當初是怎麼一步步爬上來的。
如今這種場面,才是她的主戰場。
「查帳?」
外頭終於響起聲音,聽嗓音是個中年婦人,約莫三四十歲左右,「我在京中這麼久了,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還有查帳這種事情?」
「別是什麼阿貓阿狗的拿著主人的一句話,跑外頭狐假虎威來謀錢的吧。」
婦人罵的難聽,「你們是怎麼看門的,什麼不乾不淨的人都往莊子裡頭放,要是出了事情怎麼跟齊管家和周娘子交代?」
下人也委屈,低頭小聲回,「她說是郡主身邊的丫鬟……」
「她說是就是啊,」婦人就站在門口台階上故意揚起聲音訓下人,指桑罵槐,「我還說我是皇后娘娘呢,我也沒見著你們跪我。」
「郡主就一個小姑娘,剛回京城才多久怎麼會來查帳,要我看就是些雜碎打著郡主的名號來糊弄錢的。」
柔媽媽嗓門大中氣足,這麼吆喝了一頓,莫說正廳里的阿梔聽見了,估計就連外頭看門的都能聽清。
柔媽媽嚷完才邁過門檻進來,瞧見阿梔在裡面坐著,她頓時又換了一副表情,白胖的臉上擠出笑,和善的像是隔壁的嬸嬸,仿佛剛才在外頭罵人的不是她。
「阿梔姑娘是吧,什麼風把您吹到莊子裡來了,」柔媽媽笑著道:「冬季天冷,郊外寒氣更重,像阿梔姑娘這般秀氣水靈的小姑娘合該留在京中院裡烤火取暖才是。」
她扭頭呵斥門外下人,嗓音尖銳,「長著兩隻眼睛做什麼用的,沒看見阿梔姑娘來了,快去把上好的茶葉泡上一壺給阿梔姑娘嘗嘗。」
「……」陳成也算是個「見過世面」的小廝了,但他還是頭回見著柔媽媽這樣的婦人,把兩幅面孔運用的如此嫻熟,甚至連裝都懶得裝,簡直讓人嘆為觀止。
怪不得莊子裡的銀錢歸柔媽媽管呢。
阿梔起身同她微微頷首,「見過柔媽媽。」
柔媽媽直擺手,徑直走過來坐在阿梔旁邊的椅子上,「我一個粗鄙的婦人不會行禮,阿梔姑娘可別見怪啊。」
她話匣子打開似的,很是親昵熱情,「阿梔姑娘頭回來莊子上吧,不如嘗嘗我們新醃製的白菜蘿蔔。不是媽媽我吹,味道可好了,就算是齊管家來了都說不出半個不字。」
「來人,給阿梔姑娘拿點蘿蔔乾,」柔媽媽說,「阿梔姑娘既然來了,不如多坐一會兒,中午咱們一起吃飯,飯後我給你帶點蘿蔔乾回去。」
這句配上她剛才「打秋風」「撈錢」的話放在一起聽,怎麼聽怎麼覺得他們這群人好像廉價至極,隨便給點蘿蔔乾就打發走了。
「我這常年不進城的,也沒辦法見到齊管家,不知他跟周娘子最近身體如何,正好阿梔姑娘你來了,待會兒幫我捎帶些東西回去,無非是些醃菜,也不值錢就是我的一些心意。」
柔媽媽左口一句「齊管家」右口一句「周娘子」,陳成站在阿梔身邊,笑著問她,「柔媽媽知道這莊子姓什麼嗎?」
柔媽媽脫口而出,語氣甚是驕傲得意,「自然是姓齊嘍。」
陳成笑,「柔媽媽說的太廣泛,準確來說,這莊子姓齊,齊將軍的齊,而不是齊管家的齊。」
這話簡直是打在了柔媽媽臉上,她掛著笑的嘴角瞬間耷拉下來,狠狠地瞪了陳成一眼:
「哪裡來的小廝這般不懂規矩,可別講是將軍府里出來的,說出去都丟了將軍府的人,這要是在我莊子上,早就亂棍打死了。」
陳成哪裡會被她唬住,阿梔也輕聲說,「陳成多嘴,柔媽媽管著莊子,莊子是誰的柔媽媽心裡定然比你我有數,哪裡需要你提醒。」
陳成點頭彎腰,「阿梔姑娘說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