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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那時候我不是沉默的接受,繼而用最激烈的手段抗爭,而是放下心防,誠懇的和她談談,或許不至於此。

  只是這種事永遠也說不明白,如果不是在最後,我大概也不會有這種離奇的想法。

  這世上,父母與子女間,大多數是沒什麼解不開的結,多交談交談,大約就能通心了。我以前總當這是雞湯文,現在也不得不承認。

  ***

  我的求生欲不強,柳夫人卻給我找了最好的醫生,開最好的藥。

  她做到這一步,我也沒法再說不想活著。

  我還是想活著的。我不是沒有牽掛,也不是一無所有,她這輩子就我一個兒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心情,即使我知她要強,我也不願她承受。

  治療的過程很痛苦。具體怎麼痛苦都不用說,只是效果卻是明顯的,尤其是對比我之前的消極態度而言。

  大明看我這樣子很高興。

  「柳哥,我就知道告訴你表妹她會有辦法的,」高高壯壯的漢子撓頭憨笑,「你努力點啊,別讓兄弟失望。」

  我白了他一眼,知道他這是為我好,到底應了下來。

  我對柳女士說我想要回家看看。我的家不在這裡,我的家在鄰市。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又出去和醫生談了談,最後才允許我回家。我很高興。

  以前總是煩著她這麼管我,現在卻又覺得輕鬆。我胸無大志,生平最大理想也不過是做一條鹹魚。

  現在倒是剛剛好。

  ***

  乘車回家後我才發現,已經是近年關了。老家過年氣氛濃厚,家家戶戶都能看出明顯的年味。

  我一路渾渾噩噩,直到下車才勉強清醒一些。

  宅子和以往差別不大。一樣的空曠古樸,磚瓦剝落,透著幾分寂寥。

  我沒能回自己的房間。柳夫人在她房間的對面給我安排了一間臥室,而不是我以往遠遠的隔在宅子另一頭的房間。

  我抽空回原來的房間看了看,一切如常,和我走的時候一模一樣。

  十幾年了都沒變過。

  我安心的在家裡住了下來。身體仍舊不大好,我自覺精神比之前卻好了許多,有時候也能出去走動走動。

  我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陳陽。

  ***

  看見他的時候,我正在保鏢的陪同下在距家不遠的公園散步。

  公園的人不少,我卻一眼就看見坐在長椅上沉默的男人。

  我愣了一下,以為自己眼花。但是再看去,他確實還是坐在那裡。

  似乎我的目光太刺目,他抬起頭,看見了我。

  再說什麼看不見,假裝不認識也就有些矯情。我沒太猶豫,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真沒想到你會來這裡。」我說。我並不是沉得住氣的人,這麼多年我很清楚,大概他也清楚。

  「嗯,」他應了我,頓了頓,「因為想著你很可能會在這裡,過來看了看,果然在這裡。」

  我嘆氣。如果不是最近心血來潮的要回來,大概我也遇見不了他。

  我沒說話,他繼續說,「我去醫院找過你,但是沒能進你的病房。」

  我頓住。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那段時間身體狀況不好,母親過來照顧我,」我解釋道,「其實你也沒有必要來找我了。」

  他不說話。

  我耐心的等了等,又覺得無趣,想對他告辭。

  「柳聲。」他突然叫我的名字,似乎花了很大力氣才說出口,「你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我回憶了一下。大概是這幾個月過得著實不錯,我竟有幾分模糊。

  「你去雲南之前的那次出差吧。」我客觀道。

  他很久都沒再說話。

  我又耐心的等了等,最後終於不耐。

  「我先走了,」我對他說,「很晚了,你也回去吧。」

  「我能到哪去?」

  我一愣,低頭看向他。

  「你能回家,我能去哪?」他又抬頭看我,神色蒼白,「你說我能去哪?」

  我突然覺得很想笑。沒有緣由的想笑。

  「你想去哪就去哪,我管不著。」我笑了笑,「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沒承認。」

  他也站起來,看向我,漆黑的眼睛裡滿是執拗,像是得不到玩具的孩子似的。

  我嘲弄的看向他,笑起來,「你承不承認又有什麼關係,總歸我已經快死了,你願意帶著枷鎖活一輩子?」

  我說話不客氣,以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對誰都是如此。

  「那又怎麼樣!」他突然失控,眼神可怖,「你不會死,我去找最好的醫生,你說過我們老了也要相互扶持——」

  我搖搖頭。

  「陳陽,你是在可憐我嗎?」

  ☆、Date 6

  「我...沒有。」他似乎用了很大力氣才說出這句話,說不出什麼眼神的看著我,「你別這麼想。」

  我搖頭。「無所謂的事,你不用和我再解釋,總歸不算什麼。」

  陳陽站起身,站在我面前,「那你呢?你打算怎麼辦?你身體還好嗎?到底是什麼病?你…」

  我後退一步。似乎是這樣突兀的舉動終於讓他終於冷靜下來,陳陽垂下眼睛,沒再吭聲。

  我想了想,覺得既然到這一步,還不如給人一個死心才更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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