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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和越王不由看向漢王,眼神中的嫉妒和昨晚的吳王幾乎沒什麼差別——他們至今不知道自己的腿就是方淮親手打斷的,可現下這般情形,受益者毫無疑問是她。
可漢王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裡去。她全無得意,反而可憐巴巴看著自家王妃,眼神里幾乎寫滿了:我能跑嗎?我不想在這兒待著了,有人要害我!
曲葳也覺無奈,可這種時候除了抓住方淮的手安撫似得輕拍幾下,她也做不了什麼。
殿中的人幾乎都能猜到,皇帝僅剩的三個兒子中,唯一的選擇只有漢王。至於皇孫,年紀都還太小,根本不可能越過已經成年的皇子。更何況漢王這兩年行事有功無果,就算她昨夜出現得蹊蹺,可這種時候又如何深究?算來算去,皇位也只能是她的。
傳令的人已經出發了,一時之間殿中眾人心思各異。有想要奉承投機的,有憤憤不平的,有覺得塵埃落定的,也有狀況外的……
最後一種單指俞貴妃,她倒不是沒聽出皇帝要託孤的意思,可她從沒想過繼承皇位的人會是自己的兒子。就算是現在,她打量的目光也多落在周王和越王身上,然後再看看兩人的瘸腿,好看的眉眼裡寫滿了糾結,最後才將目光落回了漢王身上。
她一臉的欲言又止,就連曲葳也看不下去了,於是小聲問道:「母妃想說什麼?」
俞貴妃顯然很了解自己的兒子,想想他那不學無術,和自己一樣只有臉能看的模樣,頓時一臉的憂愁。她握住了曲葳的手,將聲音壓得很低:「葳兒,我覺得皇位不能交給恆兒。」
曲葳沒想到這殿中還能找到和她們一樣想法的人,臉上不由露出詫異之色。俞貴妃看見了,卻顯然誤會了,於是繼續小聲道:「恆兒的性情才幹,我最清楚,他就不是能成大事的人。陛下讓他做富貴閒人就挺好,這兩年他看著出息了,但我總覺得那不是他能做成的事。」
俞貴妃就差說兒子搶人功勞了,顯然很不放心把江山天下交給他。
曲葳和方淮都不禁在心中感慨,俞貴妃雖然不聰明,但也相當有自知之明,對自己的兒子更是十分了解。可惜她做不了主,就算她做得了主,這裡似乎也沒有第二個選擇可選了。
兩人無可奈何,俞貴妃憂心忡忡,而皇帝傳召的那些人,卻很快陸陸續續到了。
善後的第十八天
昨夜才發生宮變, 此時各方勢力正盯著皇宮動靜,因此一經傳召,該來的人很快便陸續趕來了。原本空曠的宮室, 也終於顯得充實。
能在此時被皇帝傳召而來的人,大多都是人精, 哪怕宮中的消息封鎖嚴密,可昨夜幾家王府的情況卻是瞞不住的。因此在入宮的時候,眾人心中多少已經有底,可等真的來到宣室殿, 瞧見這殿中只有寥寥數人, 還是不少人感到吃驚的。
不說別的, 怎麼年幼的皇子一個沒來?是皇帝沒有傳召,還是出了意外?
眾人不動聲色交換了個眼神,但都沒有開口詢問。而內侍總管見眾人趕來, 也已經入內通稟, 接著很快出來傳話:「陛下請諸位入內殿。」
這種時候自然是皇子先行, 可之前還記著想見父皇的周王和越王, 這時卻又生出了退卻。兩人難得默契,一起將目光投向了漢王,直看得眾人也跟著看去。就見方淮黑著張臉,並沒有半分竊喜,也不見多少憂慮……總之情緒奇奇怪怪,也不知此刻是何想法。
方淮沒什麼想法,但事已至此, 逃避也是不可能的。最後她也只能在眾人的注視下, 率先抬步往內殿走去,周王和越王見狀這才跟上。
宣室殿的內殿是皇帝的居所, 方淮這還是第一次來,倒是九皇子的記憶里似乎來過幾回。而與那些記憶相比,殿中陳設幾乎沒什麼變化,有變化的只有人——內殿中的宮人將慌張隱藏在安靜之下,而這處宮殿的主人也不似往日威嚴,而是病歪歪躺在床上,臉色灰敗得讓人心驚。
方淮也沒想到只是半日不見,皇帝的情況就糟糕至此。她有些驚訝,也不好在病人面前表現得無動於衷,於是快走兩步來到病床前,擔憂道:「只是半日,父皇怎麼變成這般模樣了?!」
周王和越王本是跟在她身後的,心情複雜又頹唐,乍然聽到這話也不由上前兩步。這一看兩人也是心驚,因為就在數日前,皇帝還面容豐潤,神采奕奕。可此時他躺在病榻之上,卻已經是臉色灰敗面容枯槁,就連鬢邊也染上了幾絲霜色。
兩人全料不到,一個人的衰老會來得如此迅速,以至於心中不自覺生出了惶然與恐慌。他們比方淮更加真情實感,一把撲到了皇帝榻前,哭道:「父皇,父皇您怎麼變成這樣了?!」
皇帝被吵得有些頭疼,好在後面朝臣陸續趕來,制止了二人吵鬧。
當然,眾人瞧見皇帝變成如此模樣,也是大吃一驚。宗正是皇帝的親堂兄,這時第一個上前握住了皇帝的手,不由垂淚道:「陛下,陛下您這是怎麼了?」
見到皇帝的人都問了同樣的問題,可此時的皇帝那里還有精力回答?他費力的抬手制止了宗正的詢問,殿中眾人也自覺安靜下來,只有周王和越王不是憋出點哭聲。不過這也不影響什麼,至少皇帝說話眾人是能聽見的:「今日,召諸位愛卿,前來,是為皇朝傳續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