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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在方淮看來確實已經不能更摳了,可主簿聽了她這話,卻險些撅過去——大災之後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一斤糧食甚至可以買回一個青壯。聽聽漢王說了些什麼,開口就是每人十斤糧,這豈止是不知柴米油鹽貴,這簡直就是冤大頭啊!
主簿和漢王共事有些時日了,也知道她並非傳聞中脾氣暴戾,當下就將懷中抱著的帳本摔方淮懷裡了,然後冷冰冰吐出一句:「沒糧。從今天開始斷頓也不夠送的。」
方淮果然沒發脾氣,抬手就把帳本接住了,她甚至不用翻看也知道不夠。不過她也有自己的打算,於是說道:「南方向來富庶,這一年雖然耽誤了耕種,但受影響最大的還是那些被裹挾的難民。那些豪族富戶,還有各大糧商,恐怕連過去幾年的陳糧都沒吃完吧?」
無論九皇子還是方淮,當然不清楚那些世家豪族的事,但好在她和曲葳聯絡方便。這些日子方淮在外賑災,曲葳在京中也沒閒著,偶爾與人結交,偶爾去與父親討教。
有關於陳糧的事,就是曲葳告訴方淮的——這年頭土地仍舊是世人最看重的東西,尤其王朝後期,世家大族更是掠奪了大量土地。這些土地上生產的糧食他們當然吃不完,一部分會拿出去賣了換錢,還有一部分則是自家囤積。別說斷耕一年,就是斷耕三年五載,也餓不著他們。
方淮是個目的明確且膽大的人,一下子就將主意打到了這批人身上。不過曲葳到底比她顧慮多些,於是提醒她,可以先動那些囤積居奇的糧商。
主簿不是什麼大世家出身,但他也知道其中利害,一聽這話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剛要開口勸,漢王就已經放下帳本,拍拍他肩膀出去了。末了還丟下一句:「放心吧,我出去找糧食,不會讓你做巧婦的。」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嗎?主簿苦笑,心中只覺惴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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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淮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她也向來遵紀守法,自然不會做出搶劫這種事。
所以她出門時不僅帶上了一隊精兵,順便還帶上了一疊蓋著欽差大印的欠條——她打算現在取了那些糧商富戶的陳糧,等來年新糧出來,再讓朝廷還給對方新糧。或者直接拿著欠條,免去等價的賦稅也行,反正朝廷擔保,總歸還是有些公信力的……吧?
方淮捂著藏在袖中的欠條,心裡不太肯定。但賑災本就是朝廷的事,她總不能蓋自己的王印,然後自己背上這天大的債務吧?
想到這裡,方淮冷靜下來,帶上人馬就出發了。
也是巧合,此時朝廷駐軍賑災的地方就有一座大城,正是衡州城。原本方淮調用衡州的官倉賑災也是可行的,然而衡州城之前就被亂軍攻打過,官倉早就被搶掠一空了。倒是衡州城中那些豪族,糧倉修得比官倉還結實,又有部曲悍不畏死的守衛,反倒是逃過一劫。
各大糧商也是同理,沒點背景的人,也不能將糧鋪做大。只是他們也算是倒霉,遇上亂軍就不提了,又遇上了不講武德的漢王,直接率兵包圍了糧倉和糧鋪。
衡州知州得到消息趕來時,正瞧見漢王端坐在馬背上,守著士兵過秤之後將糧食一袋袋扛出來。
至於糧鋪原本的掌柜,早被軍士押解在一旁,冷汗淋淋的瞧著,除了抹汗什麼也做不了。而這糧鋪真正的東家也早得了消息,親自趕來,只是漢王根本懶得搭理。
漢王是外來者,再加上身份貴重,自然可以搶一波糧食就走。但知州不行,他是本地長官,需要長期和這些地頭蛇打交道,私下里也收了對方不少好處,這時候哪裡能撇開干係?這時便只能在糧鋪東家的注視下,硬著頭皮上前:「此乃商家糧鋪,殿下何故如此?」
方淮可以不理會糧鋪東家,卻不能連本地知州也不理。她分了個眼神給衡州知州,但也只看了一眼,便又懶懶收回目光:「我如何?我不過是來買糧罷了。」
知州不料她如此回答,一時怔住:「這,這……」
不遠處的糧鋪東家聽聞這話,重重咳嗽一聲,知州也終於在這咳嗽聲中回神。他又看了眼那些搬糧的士兵,見他們搬走之前確實先過了一道秤,不免疑惑:「殿下當真是來買糧?可買糧的銀錢何在?糧鋪的掌柜和東家又緣何被排斥在外?」
方淮沒有回答,直到這處糧鋪搬完,她又領著人往這家的糧倉而去——這對她來說實在不是什麼難事,哪怕沒進過城,但也早讓監控鳥查探清楚了城中所有糧倉。
糧鋪東家起先沒說什麼,雖然臉色鐵青,但也只當是花錢消災了。可等他發現一行人去的是自己糧倉,頓時臉色大變,終於不管不顧衝到了漢王馬前,張開雙臂將人攔住:「漢王殿下,小民知道您是為賑災而來,可即便是朝廷,也沒道理平白搶奪我家糧食吧?您說要買,也沒見半分銀錢。」
方淮見狀自然勒停了馬兒,想了想終於從懷中掏出那疊欠條,挑出幾張遞給對方:「一張一千斤,這是買你糧鋪里那些糧食的。至於糧倉里還有多少,咱們稍後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