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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來時間充裕得很,弓捷遠的體力卻透支了,沒到半路就伏在小艇上動不得,由所有親兵暗衛和柳猶楊換著力氣載他,都巴望著快點兒趕到礁群好讓這個重傷新愈的人躺在平地上面放心大膽地歇一歇。

  然而意外總壞計劃,兩日之後的洋流到底變了方向和流速,過了三四個時辰還沒找到那片礁石,鄭晴和焦潤終於意識到自己這一隊人偏了原來的航線,心中登時憂緊起來。

  能來的人沒有一個是傻子的,很快都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面色皆變嚴峻。

  事情做得再好,順利回去才算真的勝利,若是丟身在這茫茫海水之中,也不知道能不能算合帳。

  雖然不缺飲水,一味地給驕陽照射,弓捷遠早就氣息奄奄,時睡時醒地癱在艇板上面,要靠同伴拽著四肢才不至於滾進波濤里去,但他極為平靜,一點兒都不擔心地說,「沒事兒!只管朝咱們的外海里游。偏些不怕……穀梁初會找咱們……」

  按照測算好的時辰,傍晚之前能會合了。

  穀梁初整日都在憑舷而望,眼睛早被茫茫海波給映花了。

  他本有些暈船,海戰之時不住騰挪閃跳還不覺得怎樣,這兩日裡只是枯坐,當真難受得緊,可他卻連虛弱的心也不敢分,好像自己若嘔弓捷遠就會跟著不舒服,自己若休息去就會卸掉弓捷遠的力氣。

  兩夜不眠對他來說也並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腹胃翻騰也不要緊,只要那人如期歸來,一切都補上了。

  然則穀梁初把天都瞪黑了也沒望見半片臂艇的蹤影。

  梁健已經心慌起來,「王爺……」

  「穩帆!」穀梁初臉龐如同死人一般,「明全燭!告訴李家兄弟高起瞭哨,架千里鏡,與孤一寸一寸地找。」

  須臾之後李望儒跑到他的身邊,「王爺,請准我們兄弟放下小船向前尋找。」

  穀梁初穩著心神問他,「共可放出幾隻小船?」

  「八隻。」李望儒說,「都能承載五六個人,我與……」

  「孤也下去!」穀梁初打斷了說,「你們兄弟留下一個掌管大艦,橫挪橫漂沿線搜尋,孤與小船一起向前接應。」

  「王爺!」李望儒愕然。

  梁健知道勸阻不得,伸手推他一把,「快去傳令。」

  八隻木船本為海船擱淺涉沙入灘而準備的,此時毫不猶豫地放下了深洋,晃晃蕩盪地朝前行進,若有一個滔天巨浪就是舟毀人亡之禍。

  好在梁健不懂,因此不怕。

  好在穀梁初已急紅了眼,什麼都無暇想。

  好在天公仁慈深海仁慈,竟是一片風平浪靜。

  八船如扇般地撒開,往前行了十餘海里,眼尖的梁健終於發現了一片艇板,登時喜極而泣,不管不顧地大喊,「師父在那裡!小主子在那裡!」

  穀梁初被他喊得身軀一震,巡著他裂帛般的聲音望去出,好半天裡,什麼也沒看見。

  賴得船上水手臂力強勁,立刻嘩嘩嘩地圍向十二艇板,同時發出信號通知離遠了的同伴趕來救援。

  當梁健終於和幾個水手合力撈起水淋淋的弓捷遠時,始終撐著自己不徹底昏過去的少年將軍慘白著被水泡傷的臉,努力對心上人笑了一下,「穀梁初,我成了!」

  而後再也沒有聲息。

  穀梁初如同死境得返,緊緊摟住弓捷遠的身體,把臉埋進他幾近失溫的身體裡面,無聲地流了眼淚。

  登州老指揮使聽到在海船上歇復精神的孫兒親口告訴他說參將手刃了織田大名時喜得濁淚縱橫,健碩身軀連連打著轉轉,不知如何是好地拍手打腳道,「我活這個歲數可不虧了,早死一年都沒法子解這口悶。幾十年啊!老焦一輩子都窩囊著,可他媽的出了口氣啊!若是沒有少將軍……啊啊啊啊……焦潤你有福啊!能得少將軍的重用,是咱老焦家的大福啊!啊啊啊啊……」

  這裡老兵頭子放聲嚎啕,那邊谷矯也跑過來抹淚,不住地對梁健說,「這可真是,天生將星!」

  他也只逮得到梁健,郭全弓秩已累癱了,柳猶楊也什麼都不管地去休息了,穀梁初已經親手替昏睡著的弓捷遠換過衣服,卻不肯離半步,養伯和一眾軍醫也都圍著這些跨海鳧水的人照料,弓石又忙遞巾又忙遞水。

  整個軍營一團嘈亂,人人心裡都是笑的。

  真贏了呀!

  李海來哪哪插不上手,只在弓捷遠的院子當間跪著磕頭,「參將大人替我父親報仇雪恨了!」

  他也夠呆,弓捷遠哪裡聽得見呢?

  一直睡著,晚間才睜開眼,看見穀梁初雙目深瞘地瞧著自己,弓捷遠心疼地道,「你怎麼瘦得這樣快?」

  「還丟不丟孤?」穀梁初什麼也不想聽,就只是問。

  弓捷遠搖搖頭,「不丟。咦,我的頭髮都香了,你幫我洗過了嗎?那身蛟服真悶臭人!」

  「你好好說,」穀梁初不想聽他打岔,「以後還會丟下孤自己去做事嗎?」

  「不會啦!」弓捷遠彎唇笑了起來,「還用你問?我回來時趴在艇板上就是這樣想的,再也不離開穀梁初……嗯,我餓了,拿吃的來。」

  穀梁初示意弓石取食物來,看著兀自腫著臉的弓捷遠慢慢吃,良久方才哼了一句,「孤都不信你了!人都是好了傷疤才忘記疼,你是只要活著就不在乎滿身傷,連帶著孤也體無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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