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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他敏銳地聽到了遠處傳來的久違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龐大且雜亂,像極了禁軍方陣移動的聲音,陸屏朝聲音的方向眯眼看去,過了不久,遠處漸漸跑來一群穿著禁軍盔甲的士兵,為首的那個人身量高大,手持一支長戟。

  陸屏腦中的弦再次緊繃。

  他能不能打得過這麼多禁軍?顯然是不能的。

  更何況現在他已筋疲力盡,就算和陸執單挑,他也是大概率會輸得很慘。

  他想,自己的結局會是如何?會和陸景一樣,胸口被刺穿流血而死麼?如果是這樣的話,倒也不是件壞事。

  但他還是會拼盡最後一絲力氣,也要割破陸執的喉嚨,至少要把陸執也帶到地獄,他死了才能安心。

  於是他將匕首橫在身前,冷冷看著眼前越來越近的神策軍。

  他要為陸景報仇。

  軍陣漸漸逼近了,為首的將領似乎並不是陸執,那人忽地頓住腳步,看了看陸屏,接著大跨步走上前來,朝陸屏單膝跪下。

  陸屏一愣。

  那人喘著氣大聲道:「臣傅軼,攜朔方營大軍救駕來遲!請殿下恕罪!」

  「……」

  陸屏仔細看那人,原來是傅軼。

  他花了好長時間才聽明白傅軼的話,他是來救駕的,只是來晚了,皇帝已經死了。但也不算晚,畢竟他還能和陸執抗衡一二。

  陸屏感覺喉嚨乾澀得想要燒起來一樣,他舔了舔嘴唇,還是要找陸執。

  「陸執在哪裡?」

  傅軼沉默片刻,才道:「我等在昭祥殿與禁軍正面交鋒,吳王已經伏誅。他的屍首正在運往兩儀殿。」

  陸屏腦袋一片空白。

  「當」的一聲,匕首落在地上。

  傅軼站起身,仍舊在那裡一一稟報著自己是如何帶領朔方營擊敗神策軍的。

  陸執不知為何策反了今夜神策軍當值的郎將,指使他們暗殺世家的校尉和指揮使,並帶兵自西內苑由安禮門長驅直入太極宮,攻下兩儀殿和神龍殿。在承天門外當值的羽林軍並無收到任何反擊還是協助的命令,只得按兵不動。

  直到傅軼帶著朔方營攻破朱雀門城門,一路摧枯拉朽,才正式和陸執的神策軍對上。

  陸屏沒有仔細去聽傅軼的匯報,只覺得眼前的景象並不真實。

  皇宮的紅牆綠瓦染上鮮血,哭嚎打殺聲震天,正值水深火熱之間,又倏而一切潮水退去。

  一切都結束了,猶如半夜裡酣睡時做的一場噩夢。

  但刺骨的冷風颳來,一遍遍地提醒他這不是夢。

  原本被溫熱的鮮血浸泡的小臂和虎口開始傳來一陣陣劇痛,陸屏低頭,才發現自己的右手因為和陸放搏鬥受了很深的傷,只是傷口被袖子遮掩,只能看見流下來的血汩汩滴到地板上。

  傅軼也發現了,愕然問:「九殿下,你受傷了?」

  陸屏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傅軼頓了頓,又問:「那九殿下可有見過太子妃,我姐姐?」

  陸屏回過神,回答:「她應該沒事。」說著便轉身,「我要去找我哥。」

  陸屏快步向神龍殿走去,全然不知傅軼正在後面跟著他。後來,朔方營的軍隊越過陸屏率先率先到達兩儀殿,制服了正在殿前鎮守的神策軍殘兵。

  兩方開始廝殺起來,陸屏穿過一個個倒下的士兵,抹乾淨臉上的血,進殿裡去找陸景的屍體。

  然而陸景的屍體早已不在殿內,不知被人搬去了哪裡,他又忍著淚到處四下尋找,終於在後殿一排整整齊齊的屍體中找到了陸景。

  他躺在最前面,衣冠由於搬動變得凌亂不堪,手裡還攥著自己那把隨身的佩劍,也許是別人掰不開,也許是懶得掰。

  陸屏在他身邊跪下來,喚:「哥。」

  陸景沒有回應他。

  他動身整理陸景的衣冠,從頭到尾,將壓得褶皺的地方也捋平,費了好大的力氣。鞋子也穿好以後,他從懷裡摸出一塊手帕,擦拭陸景臉上、手上和衣服上的血漬。

  很多血漬早已乾涸,擦不掉了。

  但陸屏仍細細擦著,最後丟掉手帕,抱起陸景的臉。

  寒冬里的宮殿地磚太過冰冷,他把陸屏的頭攬在懷裡,俯下身一點點捂熱。

  不遠處的廝殺仍在繼續,有朔方營的士兵以為陸屏想搬動屍體,便過來幫忙。陸屏搖頭:「別碰他。」

  「我哥還沒死。」他道。

  他繼續抱著懷裡的陸景,等著什麼時候才能讓他的身體回溫。

  每過來一個人,陸屏都重複道:「別碰他。」

  「我哥還沒死。」

  深夜太長,陸屏完全忘了時間過去多久。

  他依稀記得傅軼從他身邊來過,好像說了什麼話,又好像沒說。又不知過多久,傅妤也來了,一看到陸景的屍體便昏厥過去,被傅軼和宮女手忙腳亂地扶去休息。

  再後來,旁邊的屍體一具具被抬走,被清理乾淨,散落在地上的槍和戟也被漸漸收拾起來。

  最後只剩他和陸景兩個人。

  陸屏才遲鈍地發現,陸景的身體依舊是冷的,怎麼捂也捂不熱。

  怎麼會這樣。

  他把頭埋在陸景肩膀上。

  怎麼會捂不熱?

  他在喉底小聲地繼續喚陸景,不知疲倦。

  直到肩膀上一沉,他緩緩抬頭,發現自己肩上被搭了一件斗篷,身後站著的是達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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