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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新柏拈著一把空白的摺扇,身邊還站了比他高一個頭的嚴仞和傅軼。公眾場合下,嚴仞彎腰給陸屏作了個大揖:「見過九殿下。殿下手臂可大安了?」

  這麼恭敬的態度約莫是裝出來的,陸屏皮笑肉不笑:「已經好了。世子的傷呢?」

  嚴仞道:「殿下送的藥有如神草靈丹,早已經完全恢復了。」

  他有用自己送的藥才怪了。陸屏想。

  何新柏道:「文驗要考四天,枯燥至極,磨人至極!這四日下來我恐怕要丟半條命,還是武驗好玩啊……我只願這次不是倒數第一就行了。」

  說到「倒數第一」,傅軼和何新柏不約而同看向陸屏,略略尷尬起來,陸屏扯起嘴角報以微微一笑。

  何新柏湊近來用扇子點他的肩膀,嘿嘿笑道:「九殿下可溫習過詩賦?」

  陸屏道:「勉強溫習過一點點。」

  「我連一點點也沒有。」何新柏輕嘆,又興奮道,「殿下,我忽然發覺我們是同道中人啊!也對,像咱們這種能蔭封的,為什麼要跟別人一樣十年苦讀、建功立業?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嘛!你說對不對?」

  陸屏點頭:「對。」

  何新柏大讚:「知己啊!」

  「誰跟你是同道中人了?」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嚴仞此時嗤笑道。

  何新柏道:「怎麼了嘛,殿下都沒說什麼。對吧?」

  也許是陸薔還沒到,嚴仞心情不佳,是以反常的安靜?陸屏想著,便道:「世子這次文驗恐怕也是大展宏圖,要為世家爭光添彩了。」

  嚴仞看著陸屏沒有說話。

  傅軼大笑道:「他呀,哈哈哈哈,那要看他打不打算認真了。」

  陸屏疑惑道:「此話怎講?」

  傅軼湊到他耳邊似乎要說什麼,他看到嚴仞的眉頭肉眼可見地皺了起來。

  傅軼在他耳邊悄聲道:「他若是只打算玩玩,便能隨心所欲按自己喜好拿個中等名次;若是認真起來,前三甲也不在話下。」

  說完傅軼便直起腰,嚴仞的沒有又肉眼可見地舒展開來。

  陸屏微微愕然,只覺傅軼說的這話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他問:「那世子這次……」

  「我隨便考考。」嚴仞言簡意賅。

  隨便考考?這人以前不是尤其爭強好勝,甚至老是在他耳邊攛掇他要「進取」,要「反擊」,怎麼現在突然說「隨便考考」?被誰傳染了?

  傅軼看見不遠處一處涼亭里圍著不少穿國子監校服的弟子,裡頭不知道是誰,他道:「那邊是誰,怎麼全堆在一起?」

  何新柏輕哼:「是三皇子和四皇子唄。蔭封制之爭他們很明顯站在寒門那邊,所以這些國子監的學生都對他趨之若鶩,上趕著巴結他呢。」

  幾人一時無言。

  不知又是誰大喊:「許岩來了!」

  於是聚集的人群散開,幾個國子監學生急匆匆往大門走去,似乎是要迎接什麼重要的人。

  傅軼道:「許岩又是誰?」

  何新柏想了想,道:「我知道,他是國子監里最優秀的弟子、梁丞相最得意的學生、好多文官眼裡未來的女婿。我沒見過他,但也聽說梁相十分器重他,說他是整個啟安城最能配得上那首詩的人。」

  陸屏問:「哪首詩?」

  何新柏用扇子撓頭:「什麼『驚動洛陽人』……」

  「白玉誰家郎,回車度天津。」陸屏和嚴仞異口同聲道。

  說完,陸屏看向嚴仞,二人陷入沉默。

  這無用的默契啊……

  但嚴仞原本興意闌珊的臉上倒起了幾絲玩味,獨自懶懶接下去:「看花東陌上,驚動洛陽人。」

  何新柏道:「對,就是這首詩。」

  傅軼呵呵冷笑:「什麼牛鬼蛇神,不就是一介書生?」

  話音剛落,外頭嘩啦走進來一群人,人群中間簇擁著一個與周圍氣質截然不同的人。他穿著純白的交領長衫,行走時步履從容又板正,面容清俊但十分冷淡,任憑周圍人如何與他說話,他也只是表面淡淡應著,像蒙了層冰霜,將人隔絕於三尺之外。

  還未完全入冬,陸屏卻恍若看到了被大雪籠罩的冰峭岩層。

  陸屏自語道:「他看起來身體不太好。」

  他見嚴仞並沒有在關注許岩,傅軼和何新柏的眼睛卻看直了。何新柏輕聲讚嘆:「確實是美人……」

  傅軼卻道:「你們等我,我去去就回。」

  何新柏拉住他:「你做什麼去?」

  傅軼回過頭,眼中帶著恍惚:「……我見過他。」

  「見過他也等以後再敘舊吧,你看,陸執已經過去了。」嚴仞開口。

  不遠的鵝卵石步道上,陸執和陸放十分開心地走下涼亭前去與許岩碰面,口中還一直喚著「許孝廉」。許岩便微微拱手作揖,態度無可挑剔,表情卻依舊疏離。

  傅軼眼中的恍惚漸漸消散,變得理智了一些。

  何新柏搖著扇子涼涼道:「不愧是梁相的學生,就連一向陰險狡詐的三皇子和目中無人的四皇子也主動交際,就這麼稀罕寒門這塊香餑餑?三皇子用意不純,其心可誅啊。」

  陸屏倉皇道:「何小侯爺,小聲點。」

  何新柏冷冷一哼。

  文驗四科為賦、義、論、策,詩賦於陸屏而言並不難,相反他最喜歡的便是詩賦。做完之後他隨手將其中幾處平仄拗救略作修改,保證排名能穩穩靠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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