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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城瞪了郭戰一眼,還揉了揉尹天的額頭。

  郭戰當即翻白眼。

  比賽開始前一天,秦岳召集隊員們開動員大會,不外乎呼籲大家竭盡全力,儘可能多地拿下金牌。尹天不死心地跟他打聽特種作戰總部的動向,他眉峰一蹙,含糊道:“做好自己的事。”

  心思不在比賽上,成績自然差qiáng人意。

  前三天比下來,中國代表隊在單項上完敗給美俄,甚至比不上總是被吐槽為“阿三”的印度。秦岳竟然也沒有數落他們,明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寧城心頭緊了緊,低聲對尹天和郭戰說:“行動可能就在這幾天了,你們看秦岳的臉色。”

  尹天雖然不擅長察言觀色,但判斷一個人是不是正在焦慮的本事還是有的。他泄氣地拍了拍大腿,長嘆一聲道:“媽的,老子也想參加!”

  郭戰往臉上撲了一捧水,冷靜片刻道:“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從明天開始我們還是努力一把。剛才我看了一下總分,再這麼沒jīng打採下去,小日本都快超過我們了。”

  也許對所有中國軍人來講,“日本快超過我們”都是一支qiáng效興奮劑,其效力甚至超過“輸了回去吃槍兒”、“輸了偷你對象”。

  有些荒唐,卻是這個曾經因為日本的肆nüè而滿目瘡痍的國家,半個多世紀以來最固執的信念。

  寧城當即站起身來,往尹天小腿上一踹,“明天給我gān死日本!”

  次日有多項she擊與格鬥比賽,尹天和寧城卯足了一把“gān死日本”的勁,連續拿了7塊金牌。

  其中尹天4塊,寧城3塊。

  其他隊員表現也不錯,中國代表隊在總分榜上往前擠了一位,超過印度,次於美國和俄羅斯。

  後面幾日團體比賽較多,賽程進入後半時,中國隊已經超過出現重大失誤的美國,位居次席。

  最後進行的是軍犬比武。洛葉雄姿勃然,自信滿滿,尹天卻莫名心跳加速,坐立不安。

  中國隊仍舊落後於俄羅斯,但差距極小,有望在軍犬比武中逆轉。郭戰只道是尹天重任在肩,緊張過頭,讓寧城去安撫安撫。寧城卻也像失了魂兒似的,磕巴半天才“哦”了一聲。

  好在洛葉表現出色,一改當初在犬場戲耍寧城尹天的姿態,該跳跳,該跑跑,撲咬、排爆、戰術行進等高難度科目完成得堪稱完美,最後以僅扣1分的成績拿下金牌。

  據說這扣掉的1分賴尹天。

  裁判給出的理由是訓犬員跟不上軍犬的節奏,拖了後腿,在實戰中可能影響軍犬的發揮,故酌qíng扣上1分。

  俄羅斯代表隊的軍犬則發揮欠佳,不僅有好幾個戰術動作沒有完成,還差點因為興奮過頭而衝出賽場,最後僅獲得單項第七。

  於是中國代表隊憑洛葉在最後關頭的逆襲,成功登頂總分榜。

  秦岳長出一口氣。

  當天,隊員們就乘機回國——不是上層不允許他們休整,而是他們自己歸心似箭,磨著秦岳改簽了機票。

  獵鷹大營和離開時似乎沒什麼不同,風平làng靜,不像經歷過什麼戰事。

  電視裡也沒有任何有關緬北緝毒行動的報導,甚至連國內緝毒的新聞都沒有。

  但如果特種兵們有條件上網,有能力翻牆,他們就會看到一則重磅消息——中國軍隊侵入緬甸,緬北六大毒梟中三人被生擒、一人被當場擊斃,30餘處製毒窩點被清繳,欽臘等三支獨立軍捲入其中,緬甸政府軍也被迫參與。jiāo戰各方傷亡難計,規模有如一場局部戰爭。

  外媒又稱,此番行動看似是中國軍方對緬甸毒販上次“設套”的報復,實則已經準備了數年,六大毒梟中最神秘的羽哥可能就是他們安cha在緬北的臥底,行動開始後失蹤,或已回到中國。

  倚靠欽臘獨立軍的努卡僥倖逃脫,如今不知所蹤。

  此次閃電般的行動雖幾乎剿滅緬北的販毒勢力,但數位重頭人物尚未落網,亦不知所蹤。

  尹天忍不住好奇心,放下行李就拉著寧城往軍隊八卦發源地——炊事班跑。

  平時嘴皮子翻得比鍋鏟還快的廚師小哥此時卻集體遮遮掩掩,問什麼都一副不知道的模樣。

  不怪他們有意隱瞞,只是茲事體大,他們打探到的也實在不多。

  尹天見問不到個所以然,gān脆轉身就走,打算放低姿態,喊尹建鋒一聲“爸”,以乖兒子的身份磨出一二內qíng。

  寧城也要跟著去。

  兩人悄悄摸至行政樓,路過政委辦公室時看到門開著,但洛楓不在。再往前,寧城忽然攔住尹天,食指壓在嘴唇上,指了指角落裡的隱蔽處,用嘴型道:“躲進去。”

  尹建鋒的辦公室在這層樓的盡頭,一旁剛好有一個小型儲物間,擺放著搭梯等雜物。寧城推著尹天進去,屏氣凝神地往牆上一湊,能隱約聽見裡面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尹建鋒似乎正在和誰打電話,聲音時高時低。尹天聽不真切,挪了挪步子,差點碰倒立在腳邊的鐵皮水桶。

  寧城掐了他一下,他既內疚又委屈,剛想豎起中指,就聽尹建鋒聲音突然拔高,幾乎是吼著道:“不行!必須營救!”

  尹天和寧城對視一眼,眼中皆是疑惑——什麼營救?營救誰?

  “首長!”屋裡又傳出另一人的聲音,似乎更加焦急失控。

  雖然只有短短兩個字,儲物間裡的兩人也已經聽出說話的是洛楓。

  洛楓在尹建鋒辦公室里,而尹建鋒正在與什麼人打電話。

  兩人的語氣都與平時不同,他們到底在緊張什麼?

  尹天咽了咽口水,眼神複雜地撇向寧城,下意識地往胸口按了按。

  那兒跳得極快,手捂上去後,連手心都會感覺到一陣震顫。

  他不安地抓住寧城的手臂,總覺得即將聽到什麼難以承受的消息。

  可是會是什麼呢?

  有什麼是他無力承受?

  他本能地甩了甩頭,方一抬眼,就撞上寧城幽深的目光。

  寧城也在緊張!

  只是他的緊張不像尹天一樣昭然,只暗暗地藏在眼底,旁人難以發現。

  但尹天卻看得清楚。

  寧城每次緊張時,眸光就會變得格外深沉,像深淵之中起了霧,於清亮里漾起一層不同尋常的濃靄。

  他們幾乎同時深吸了一口氣。

  一牆之隔,一聲重重的拍桌聲就像凌空閃過的驚雷。

  驚雷之後,狂風驟雨頃刻降臨。

  尹建鋒幾近咆哮,屋裡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屋外的兩人清清楚楚聽他吼道——“寧珏這12年的付出難道當不起一張‘回程票’?不管死活,你們都必須把他給我帶回來!”

  bào雨傾盆。

  尹天張著嘴,啞然地望著寧城。腳下的水桶終於被踢翻,鐵皮滾落在地,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尹建鋒與洛楓聞聲而出,推開儲物室木門時,正見尹天魔怔般地晃著寧城,小心翼翼地低聲問:“他們剛才是不是在說你哥?你聽到了沒?他們是不是在說寧珏?”

  尹建鋒臉色一沉,重重嘆氣,頭也不回地走回辦公室。

  寧城喉結上下抽動,受到的衝擊不比尹天小。

  聽到“寧珏”二字的時候,他腦子一嗡,無數根弦就像在qiáng大電流下難以負荷的燈絲,悄然斷裂,帶走那明亮得晃眼的光芒。

  他的大哥,竟然還活著?

  第77章 骨ròu手足

  電話並未掛斷,寧城頂著一張訝異得幾近扭曲的臉邁入辦公室時,尹建鋒正yīn沉地朝電話喊:“什麼叫還活著的可能xing微乎其微?你們能確定他已經犧牲?不能就把他給我帶回來!”

  尹天腦子嗡嗡作響,茫然失措地看著尹建鋒,又回頭望了望寧城,頭一次在他臉上發現一種難以名狀的猙獰。

  那種表qíng極難言表,混合著狂喜、狂怒、大悲、大愴、悵然、若得若失……各種極端又鮮明的qíng緒匯集在他眼底,眸光忽明忽暗,yīn郁到極致,又明澈到極致,折she出一簇攝人的深靄。

  寧城盡力克制著qíng緒,嘴唇抿成一條緊繃的線,嘴角卻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他步伐虛沉,一步一步邁向尹建鋒,眼中那道沉鬱的深靄就像一團擴散開來的濃霧,緩緩將周遭籠罩在一片yīn翳中。

  他將雙手撐在尹建鋒的辦公桌上,像跑完5公里武裝越野一般急促地喘著氣。尹建鋒拿著電話的手正以ròu眼可見的頻率顫抖,另一隻手握成拳頭,猛地砸在桌上,咆哮道:“你們……”

  “你們”之後,再無下文。

  長久的靜默後,尹建鋒“哐啷”一聲將聽筒砸落在地。電話線扯著主機與主機邊的茶杯稀里嘩啦跌落一地。

  茶杯碎了,剛沏好的茶散出隱約白霧,棕huáng色的茶葉落魄地擠在地板上,像戰死異國者沉甸甸的遺體。

  洛楓坐在會客用的沙發上,身子前傾,雙手捂著臉,發出一聲重重的嘆息。

  尹天盯著那一地láng藉,聲音輕得就像初夏的蚊鳴。

  他低著頭,兩眼有些失焦,顫聲道:“能不能告訴我們……這是,怎麼回事?”

  尹建鋒驀地抬首,悲痛攻心,眼中的紅絲分外可怖,眉間的深壑擠在一起,猶如斧鑿一般。

  他看向寧城,凌厲得如冰刃的眼神卻像忽然遇火,悄無聲息地融作滴滴血淚。

  他頹然跌坐在靠椅上,像洛楓一樣捂著頭。

  尹天走過來,叫他:“爸。”

  辦公室里靜得可怕,掛鍾壞了,指針不再轉動,好似時間也停下腳步。

  可是時間從不為任何人駐足,它只是被無限拉長,又飛速回縮。

  人被困在裡面,無力抽身,假裝哀而不傷,豈止哀與傷從來都是接踵而至。

  尹建鋒看向寧城,嘴唇動了動,卻只是撕下一張紙,在上面寫了三個蒼勁有力的字:程羽郃。

  他將紙片推向寧城,聲音沙啞,單薄的眼皮下,紅絲幾yù擠出血來。

  “你的大哥寧珏,就是緬北的‘大毒梟’——‘羽哥’”

  寧城心臟重重一抽,脊髓頓時凝固成簌簌的冰渣,寒意從脊椎一股一股擠出,踩著心臟顫動的節拍。血液受了寒,也緩慢地停下來,令他整個人如同被定住一般,生硬地立在原地,連表qíng也來不及扯出變化。

  站在他身邊的尹天如另一尊雕塑,臉上的血色退cháo般消逝,愣愣地張了張嘴,只發出一聲嘶啞的“哥”。

  尹建鋒食指在紙片上點了點,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這麼多年了,緬北的人都叫他‘羽哥’,也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記得他自己起的這個名字,程羽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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