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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西南這邊的人,家鄉在北方,所以父母尚未被喪心病狂的毒販發現。為了斷掉父母的念想,他甚至偽造了一份犧牲的文件。這種事聽起來有違紀律,但是在特種部隊裡其實……並不難辦到。”

  “前幾年他的父母去國外了,他才徹底放下心。”

  “他已經沒有血脈相連的家人了,他唯一的家在獵鷹。”

  梁正捏緊拳頭,雙唇輕顫,哽咽著道:“不管他將來變成什麼樣子,獵鷹永遠歡迎他回家。”

  尹天與寧城都沒有想到來這一趟會聽到這麼一個故事。

  當初得知洛楓給自己的軍犬起名洛葉時,兩人吐了好一陣的槽,說什麼不僅讓狗兒子跟自己一個姓,還和狗兒子結成“楓葉組合”……

  如今想來,才知“洛葉”這個名字下,藏有多少深qíng與想念。

  梁正給兩人安排了醫院裡的軍人宿舍,不讓他們在夜裡開車趕路。即將離開病房時,洛葉終於耍起xing子來,怎麼也不肯走。

  尹天不忍心用力拉,寧城哄著說:“允許你親一下。”

  洛葉看看寧城又看看梁正,最後小心地吐出舌頭,輕輕舔了舔洛楓的右手小指。

  只舔了指甲那麼一點。

  軍人宿舍條件一般,有獨立的衛生間,但沒有洗浴設施。尹天蹲在地上餵洛葉吃飯,寧城拿著一個水瓶去開水房接水。

  走近時見一名穿著陸軍常服的中年男子提著水瓶轉身,兩人擦肩而過,寧城甚至沒有注意到他的肩章上有一串麥穗。

  那人卻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喚道:“寧城?”

  寧城疑惑著回頭,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面前的人。

  這時,尹天咋咋呼呼地從房間裡衝出來,晃著瓶子喊:“喂!你打水怎麼只打自……”

  剩下的話被卡在喉嚨里,像被魚刺截住。

  尹天驚訝地看著站在自己與寧城之間的人,手中的水瓶差點掉落在地。

  那人皺起眉,國字型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尹天張了張嘴,半天才低聲道:“爸。”

  第63章 你爸我爸

  寧城雙眉微凝,眸光存疑,掃一眼定在原地的尹天,又看了看那叫出自己名字的中年人,脫口而出:“爸?”

  尹天就像被靜電麻了一下,兩眼瞪得一大一小,心裡捶鼓似的咆哮道:“沒過門的媳婦叫什么爸?”

  寧城看懂了他的眼神,頓時眉峰皺得更深——那本是一個問句,“他是你爸嗎”,出口時語調卻忘了提上去,堪堪成了兒子叫爹。

  櫃還沒跟自家出,哪有先跑去認岳父的理?

  寧城臉色頓時就難看了下去,斜眼往尹天他爹一瞟,卻見對方似乎沒聽出什麼好歹,倒是轉向尹天問:“來探望隊友?”

  尹天與將軍父親尹建鋒向來不睦,一年到頭就chūn節能見上一面。一家人聚在一起也沒什麼好說的,小時候還能嗑叨嗑叨成績,最近幾年幾乎黑臉對黑臉。

  尹建鋒極度反對他在網上瞎混,更是用盡各種手段阻撓他踏足娛樂圈,見面能教育幾個小時。他在心裡拳打腳踢尹建鋒,面上卻屁都不敢放一個,只得指揮瑰麗的想像力,將尹建鋒變成一隻大個兒麻雀,嘰嘰喳喳撲騰著翅膀,比憤怒的小鳥還憤怒。

  哪怕麻雀的口水能讓huáng河決堤,也沖不垮他尹天腦子裡鋼鐵鑄成的防洪堤壩。

  直到尹建鋒終於不再動嘴,改為動手捉著他往軍營丟的時候。

  毫無疑問,他對尹建鋒是有99分畏懼的。

  如果不是考慮到自己那1分尊嚴,這畏懼應該是滿分100。

  如今,尹建鋒站在他面前,當場逮住他與寧城,寧城那蠢媳婦還叫了聲“爸”,他頓時陷入被抓jian的混亂,甚至忘了思考尹建鋒為什麼會大老遠從B市跑來西南,也自動忽略了那“來探望隊友”的疑問句。

  尹建鋒眉間似有怒意,提著水瓶上前幾步,聲音有種極具特色的年代感,“問你話,愣著gān什麼?”

  尹天這才反應過來,眼角不經意地往寧城瞟,心虛盡顯,答非所問,“我……我們教官安排我們住這兒。”

  寧城“嗤”了一聲,用嘴型道:“你傻bī啊?”

  尹天也覺得自己露了怯,旋即挺了挺腰背,英勇無畏地與尹建鋒對視。

  然而這對視只持續了2秒,尹家兒子就認了慫。

  尹建鋒見不得他吞吞吐吐的賊模樣,毫無家風,在上一輩眼中,這就是“奶油”,是蔡國慶,然而當著外人面卻也不好訓他,只冷哼一聲,邁步朝樓道里走去。

  寧城與尹天目送他如松如風地走至一間宿舍邊,推門而入。

  那宿舍正對著他倆的宿舍。

  寧城:“……”

  尹天:“……”

  兩人在震驚中接完開水,跟踢正步似的邁進宿舍,一把關上門,面面相覷10秒,才慢慢整理出個中蹊蹺。

  寧城:“剛才那個真是你爸?”

  尹天:“你不是已經叫‘爸’了嗎?”

  寧城:“……”

  尹天:“好的,我好好說話,那個真是我爸。”

  “他為啥會在這裡?他不是在B市嗎?”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

  “那你剛才怎麼不問?”

  “我……”

  “你?”

  尹天盤腿坐在chuáng上,耷著腦袋,一臉慫樣,“我比較怕他。一怕腦子就亂了。”

  寧城心頭的嫌棄都快從毛孔里擠出來了,一爪子拍在尹天頭頂,“什麼出息!”

  尹天知道自己沒出息,在媳婦面前滅了威風,一時也搭不上話。寧城又糊了他一爪子,“那你猜猜呢,他gān嘛來這兒?”

  他揉著腦袋,想了想說:“開會?”

  “腐敗官僚開會不是住政府七星級招待所嗎?”

  “……這算七星嗎?”

  寧城抬起眼皮,看了看上方的chuáng板,“原來七星的chuáng是高低chuáng上下鋪?”

  “顯然不是。”

  “那你爸這是?”

  尹天冥思苦想,“會不會是代表上面來探望傷員的?他以前也是搞特戰的,這幾年聽我媽說升了,不知道升哪兒喝茶看報去了。”

  寧城微虛著眼,食指屈起抵在唇上。

  尹天問:“想啥呢?”

  寧城舔著齒尖,“我總覺得哪兒不對。”

  尹天轉著眼珠子,樂觀地先把自己說服了,“肯定就是代表上面來探望傷員,不然gān嘛住這兒?我還小的時候,全國特種部隊搞了個什麼比武集訓,北部戰區cao辦的,他當時還去當過教官,說不定還見過洛隊梁隊他們……”

  “你爸帶特種部隊?”寧城終於察覺到哪兒不對了,單手撐在尹天探出來的腳踝上,身子前傾,與尹天的鼻子咫尺之隔。

  尹天當下一驚,沒嗅出寧城話語中的緊繃,卻心猿意馬小鹿亂撞,呆笑著指了指隔音效果奇差的門,跟個被壁咚了的懷chūn少年似的,“我爸在對面,你還是不要胡來好。”

  寧城被莫名其妙地一岔,眉梢跳得跟吃了炸彈糖似的,聲量也大了幾分,戳著尹天腦門道:“老子跟你說正事,你這兒瞎幾把想什麼色qíng玩意兒?”

  尹天被嚇了一跳,屁股像長了彈簧似的彈起來,一把捂住寧城的嘴,直突突地將他撲倒在chuáng尾,還由於慣xing作用,穩穩噹噹地騎在他腰上。

  寧城頓覺有放屁蟲在啃噬自己的腦仁,啃一個坑,放一個屁,熏得他頭暈目眩。

  尹天卻根本沒發現兩人姿勢的曖昧,繼續重重捂著寧城的嘴,壓著聲音低吼:“你找死啊!這門不隔音你不知道?”

  寧城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好像的確裝了喇叭,但吼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反正收不回來,不如淡定推鍋。

  於是他在尹天腰上揪了一把,趁人家往後一縮的當口迅速抽身,正色道:“在第三者在場的qíng況下,不要隨便騎同xing。”

  尹天往chuáng下一掃,正好對上洛葉好奇的目光,臉上發熱,連忙端正坐好,像個打坐的菩薩,生硬地轉換話題道:“軍犬是不是要結紮來著?嗨呀洛葉寶貝兒好可憐啊!”

  “別打岔!”寧城掐住他的腳踝,“我剛才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嗯?”

  “你爸帶特種部隊,又剛好從B市跑來西部戰區的部隊醫院……”寧城無意識地在他腳踝上輕輕撓,就像霸道總裁思考時會食指輕點老闆椅的扶手,中學生思考時會轉筆一樣不帶任何撩撥,尹天卻心頭一陣蘇麻,連帶表qíng也有點痴。

  寧城一看就惱了,重重往下一掐,尹天立即收起痴漢臉,像上課吃麻辣燙被班主任揪住的學生般乖乖坐好。

  寧城嘆了口氣,有點“兒砸,爸爸對你很失望”的意思。

  尹天頂著城牆道拐一般厚的臉皮道:“我聽著,你繼續。”

  寧城做了3秒鐘的心理建設,“你記不記得秦岳說有特種作戰總部的人會來做督導?還說那人特戰經驗豐富,是個中年將軍?”

  尹天一怔,一股熱氣從丹田直衝天靈蓋,如同偷看了武功秘訣般醍醐灌頂。

  寧城見他明白了,又按住他腳踝,“會不會就是你爸?”

  尹天這尊菩薩立時像被江水泡變形的泥菩薩,哀嚎道:“不會吧!”

  “噓!”寧城颳了他一眼,將他身上掉下來的泥重新糊上去,“別瞎嚷嚷,小心把你爸引來!”

  如果尹建國是特種作戰總部派來的督導,那麼他為什麼會出現在西部戰區的部隊醫院就完全能說通了——先來探望探望重傷的隊員,和小兵一起住在上下鋪宿舍,以示親民,再轉路趕赴獵鷹大營,指導大隊重建,最後拂袖返京,論功受賞。

  都他媽是套路。

  尹天怏怏地打著坐,泥巴還是一坨一坨往下掉,一想著往後的日子都得在尹建鋒的眼皮底下過,就愁得心臟漏油,半晌才冒出一句弱聲弱氣的“怎麼辦”。

  寧城被他那眼神和語氣一戳,又想起方才在開水房打的照面,唇線往下撇了撇,湊得更近,“還有一件事,你聽了別急。”

  尹天本就是急xing子,就算一盆水潑熄他的小馬達,那玩意兒還會“滋滋滋”地熱鬧好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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