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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撕掉了那日在幼兒園外的偽裝,眼中涌著情翻著憾,聲音不再清冷,含著滿腔渴望,「您要走了嗎?」

  柏雲孤托著他的臉頰,細細摩挲,拇指撫過他的下唇,又掠至他的眉眼,指腹催生電流,他在電流下震顫。

  「嗯。」柏雲孤說。

  他明白自己已經失態,右手不知何時抓住了柏先生的襯衣,像以往很多次一般捨不得放。

  如果這只是一次普通的重逢,他也許不會這樣。可光彩奪目的何許攪亂了他的心神,他望著柏先生,幾乎是脫口而出,「您還滿意嗎?」

  這句無頭無尾的話近似責問,他手指用力,手背青筋起丨伏,唇角抿緊又鬆開,形如泄氣。

  柏雲孤長久地凝視他,黑沉的眼眸里,再一次浮現他的倒影。

  他眼眶灼熱,卻硬是沒掉出眼淚,執拗地問:「您還滿意嗎?」

  我這燭火燒得亮堂嗎?

  亮堂到足以照進您的雙眼嗎?

  所以,您還滿意嗎?

  良久,柏雲孤極輕地笑了笑,溫柔又無奈,將他拉進懷裡,拍著他的背,氣息燒在他耳邊,聲音似甘醇的酒,「滿意。」

  「那您……可以帶我回去嗎?」

  這話已是妄言。

  回答他的仍是輕撫。

  他像個為了玩具而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的小孩子,連語氣都變得稚氣,「現在不回去,那以後呢?您以後還會帶我回去嗎?」

  柏先生撐住他的肩膀,片刻,低頭親吻他的眼。

  他終是將心裡壓抑著的話倒了出來,「柏先生,我過得很糟糕。」

  「我不快樂。」

  「我想您,很想您。」

  「柏先生,我……」

  突如其來的吻,讓滾燙的剖白戛然而止。

  他起初大睜雙眼,眸光銳利、躍動,而後就像刺被軟化,漸漸沉靜、溫順。

  柏先生一手捏著他的下巴,一手摟著他勁痩的腰,吻得深入,似要將他拆卸入腹。

  他洶湧的情緒被揉平,如皸裂的瓷器經由匠人的手而完璧復原。

  柏先生溫聲說:「照顧好自己。」

  直升機升空,被劈碎的夜色零落灑下。

  他被旋翼攪起的風吹得眯起雙眼,恰好藏住了眼底的留戀。

  時間無疑是最優秀的老師,教青稚者成熟,教懦弱者堅強,教迷濛者得以看清前路與後途。

  教他明白,他的柏先生並沒有他以為的無所不能。

  「孤鷹」只是將致命的弱點全都藏了起來,這才能夠所向披靡。

  他在停機坪上怔立許久,待到萬家燈火漸次熄滅,才慢慢轉過身,抹一把臉,離開這黑夜與光芒的分界點,回到無懈可擊的軀殼中。

  入夏之後諸事繁忙,單於蜚對何許的幫助點到即止。何許在皎城短暫停留,輾轉去到C國其他幾個大都市。

  其間,秦軒文隨單於蜚回了趟原城,在那兒遇上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一個名叫「洛曇深」的男人莫名撞入單於蜚的世界,未讓冰山消融,卻恁是撞裂了冰山的一角。

  他那遇任何風浪都巋然不動的頂頭上司,仿佛終於有了為人的情感。

  而他也因此變得更加繁忙。

  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匯集在他手上,老闆的家務事亦需要他操勞。他這一叢燭火不知不覺燃得越發旺盛,若是比作星辰,那必定是夜裡最明亮的一顆。

  單於蜚對洛曇深的玩弄幾近惡劣,而洛曇深不躲不避,即便在遇險瀕死之時,仍不肯放棄。

  他頭一次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目睹一段感情的產生與發展,忽然發現,局中人愛得再深、恨得再狠,於局外人來說,也只是一幕平淡無奇的戲劇。

  他冷眼看著他們互相折騰,由彼及己,想不出知情者單於蜚又是如何看待自己與柏先生。

  而他看洛曇深飛蛾撲火,多少生出幾分憐憫。

  何苦為之?

  天寒地凍時節,洛曇深因仇家報復與單於蜚似有似無的利用,幾乎死在大火中,他領著單於蜚的命令,在千鈞一髮之際將人從火場裡抱出來,以為這位嬌氣的少爺會因此遠離單於蜚,卻發現愛比烈火更難以覆滅。

  在他眼裡,洛曇深的愛可笑、可憐、可嘆、可悲。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轉年,單於蜚將洛曇深當做誘餌拋了出去,卻叫來他,請「孤鷹」在必要時出手相助,把人救回來。

  他不動聲色,心中卻驚詫不已。

  一驚冰山上司極端矛盾的心理。

  二驚那句想當然的「聯繫『孤鷹』。」

  他盯著單於蜚,半天未動。

  「怎麼?」單於蜚問。

  他近乎苦笑,「您認為我能輕易聯繫到柏先生?」

  第五十三章 許個願吧

  單於蜚與洛曇深的糾葛說來話長,但尋求柏先生幫助一事刻不容緩。

  這大半年的相處,秦軒文雖始終以旁觀者的態度看著二人願打願挨,但心理上並非不憐憫洛曇深。

  洛曇深與他不同——他在顛沛流離中出生,在僱傭兵團中長大,人生最好的日子只有柏小少爺還未成為柏先生的那幾年,受過最痛的痛,吃過最苦的苦,再殘酷的折磨也承得住;可洛曇深是嬌生慣養的少爺,未遇上單於蜚這「劫數」之前,比柏先生養在身邊的美人們更嬌氣。如今單於蜚將人當做「誘餌」拋去G國,對手是明氏那些死灰復燃的惡徒,情勢危急,勢必需要「孤鷹」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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