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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有趣。

  他把一個前提條件變成事後條件。

  等贏了還不知道有沒有。

  宗行雍倒也不覺得被冒犯, 眉梢輕挑道:「太子最好信守諾言。」

  聞春道:「二位請。」

  賭場內很大,一層全敞開式,二層做了廂房隔開。聞春給他們上茶, 殷臻低頭剎那,嗅到雨前龍井清新怡人的味道。

  看樣子這賭場賺了不少。

  「怎麼賭?」他手指壓在桌面, 問。

  聞春道:「來者是客, 聞春經營賭場生意大半輩子,不好說出去叫人笑

  話, 太子選吧。我那侄兒與您一般年紀,正正好賭一局。」

  「世間賭法, 但凡有記載的, 殿下盡可一提。」

  聞息風本來在他身邊縮著,嘴中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猛然被點名嚇了一跳。

  他和殷臻不同, 自小在賭場中混跡長大, 五歲能靠耳力辨認骰蠱中色子大小, 八歲坐上賭桌橫掃八方, 十三方圓十里內再無敵手, 從此聲名遠揚。

  關外二十七城極樂坊與瀛洲賭坊,並稱兩大銷金窟, 一旦踏入, 有去無回。

  杯中熱意熏然。

  殷臻指尖攏著瓷杯, 視線很淡:「骰子。」

  他確實不沾賭,對賭的了解僅限於比大小。但他見過宗行雍賭——什麼時候不記得, 但結果記得很清楚, 宗行雍贏得了三座城池和一座鐵礦。

  殷臻只有一項東西強於在座大部分人。

  他善學。

  上至帝王之術, 下至街邊雜役, 好的壞的,什麼都學。

  「孤不擅此物,比大小即可。」他說話不快不慢,和攝政王肆意坐姿截然不同,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儀態標準苛刻。

  「三局兩勝。」他看向聞息風,唇邊浮現笑意,「你要與孤賭嗎?」

  賭場光線昏暗,人驅散得差不多。賭徒沒人願意坐下來喝茶,這二位不一般。聞息風能見到空氣中漂浮的細小灰塵,雕花深木上坐的人偏頭看他,衣袖素白寬廣。眼如清水明亮,眉細而長。唇淡紅。

  聞息風突然忘記他問了什麼。

  他頭頂是賭場十幾年不變的庸俗雕花,深紅廊檐上刻著牡丹、梅花或是曇花?也可能是一段故事,紅拂夜奔亦或吹簫引鳳。

  平時只覺艷俗,此刻卻生出不同的風月意味來。

  可能是一瞬,也可能過了很久,他終於成功吸引攝政王興趣。

  自上而下的視線猶如刮骨刀,隨即而來的壓迫感猶如大山,聞息風雙腿一軟。

  「看什麼?」

  攝政王誠心發問:「眼珠子不想要了?」

  聞息風喉嚨一緊,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賭。」

  「你侄子這雙眼睛。」宗行雍對一直作壁上觀的聞春道。

  「若他輸了,本王一併帶走。」

  聞春:「若他輸了,一雙眼睛要也無用。」

  殷臻皺眉。

  「聞掌柜是爽快人。」宗行雍沉沉笑了,「倒是令本王想起一個故人。」

  「太子。」

  沉悶珠串敲在扶手上,一道聲音貼著殷臻耳邊響起:「別用那種眼神看人。」

  宗行雍抵著後槽牙:「本王會忍不住動手。」

  美色一貫對降低警惕有強烈作用。

  殷臻充耳不聞,端著茶杯,上半身遠離他。

  「孤要怎麼贏?」他問。

  宗行雍懶散往後靠:「想怎麼玩怎麼玩,玩開心,剩下的事交給本王。」

  殷臻坐在賭桌上。

  公平起見,他們拉了人群中隨意一人搖骰子。

  比耳力而已,聞息風一開始是這麼想的。

  但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

  堂下掛了一串風鈴,殷臻去推開了窗,新鮮空氣飄進來,黃昏時分,隔壁有女兒出嫁,敲鑼打鼓聲一陣強過一陣。

  聞息風在賭桌上九成的把握來自先天的聽覺,不管從什麼地方,來之前殷臻一定得知了這件事。

  宗行雍莫名笑了。

  太子啊太子。

  從進來那一刻恐怕就在想如何贏。

  真是不打沒有準備的仗。

  突如其來的變故顯然打破了聞息風的節奏,他看向一旁和宗行雍同座的聞春,嘴唇囁嚅了一下。

  第一次,殷臻忽問:「少東家確定,不改了?」

  ——他為什麼要這麼問我。

  聞息風心想。

  聽覺受到干擾後他心中本就搖擺,全憑運氣太過僥倖,誰都無法保證老天爺會站在誰那邊。敲鑼打鼓聲越發靠近,一千蟬鳴蛙叫在腦海中。

  「我聽錯了嗎」,太不禁懷疑自己:剛剛似乎有一枚骰子和蠱壁產生了細微、不易察覺的摩擦,變故會不會就出現在我沒有察覺的那一秒。

  不對,他或許是為了干擾我的判斷。

  聞息風深吸一口氣,堅持道:「大。」

  殷臻:「小。」

  骰子開。

  聞息風睜大了眼。

  二二一。

  小。

  第二次。

  殷臻又隨口:「確定?」

  聞息風咬牙:「大。」

  一二三。

  大。

  殷臻同樣猜對了。

  豆大汗珠從聞息風頭頂落下,他能感覺到充滿鹽分的水糊住了自己眼睛,劇烈的疼痛和酸脹齊齊湧上來。

  他咬緊了牙,齒關節嘎吱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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