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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臻木著臉:「王爺說笑了。」

  他照舊穿了很多,雙手畏寒般攏進袖中,下頷微收。眉心美人痣在泠泠月色中暈開淡紅,唇抿著。

  「本王忽然不太記得薛照離的臉了。」宗行雍道。

  殷臻腳步驟然停下。

  遠處是歌舞昇平的大殿,頭頂是藍得泛黑的天空。身邊人呼吸平穩,氣息熟悉。

  殷臻手心滿是細汗,汗水滲入傷口,屏息凝神等待宗行雍接下來的話。

  而攝政王仿佛只是隨口一句,並沒有下文。

  殷臻忍無可忍:「王爺說話能不能一次性說完?」

  「不能。」

  「……」

  殷臻胸悶,踩著月光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衣擺甩過低矮樹影。

  「京中那位捏臉師,可找到人了?」宗行雍望著他離開的背影,道。

  暗處的人低頭:「回王爺話,已找到。」

  「他確有一個徒弟,正是當今太子。」

  這道消息約等於沒有,薛照離是太子的人,殷臻隨時可將本事教給他。

  宗行雍的神色隱沒在陰影中,他一顆顆盤過串珠:「確認無疑?」

  「無疑。」

  「五年前太子在做什麼?」

  躊躇:「七殿下久居冷宮,屬下的人並沒有過多關注。」

  「去刑堂自領二十鞭。」

  「是。」

  「蚩蛇人在何處?」

  「族中內亂,二首領連夜去了恭州。」

  汝南宗氏在恭州紮根已久,族中旁支眾多,總有人野心勃勃,妄圖將本家取而代之。

  「讓他返程時將闕氏帶上。」

  闕氏出山時曾立下誓言,此生只為宗家人診病。

  暗中的人猛然抬頭:「王爺何處不適?」

  天邊圓月亮碩大,關外的月亮總是如此大。

  「本王並無不適。」

  宗行雍抬頭,道:「兩年前滂水一戰,本王昏迷後做了一個夢。」

  他沉沉笑了聲。

  「看來不是夢。」

  今日桌上的東西尚可入口。

  涼州偏遠,當地也沒有冬至吃扁食的習性。

  殷臻吃不太下東西。

  他挑挑揀揀硬吞下去兩勺粥,宗行雍就坐在他身邊,一旦他在吃食上表露任何喜好都非常危險。

  他指尖在桌面有一下沒一下點,等著今晚大戲。

  流水般的婢女上菜,胡媚兒又恢復滿臉堆笑的樣子,親自從座位上下來敬酒。

  「前些日子是妾身冒犯了,久聞太子大度,想必不會與妾一介婦人計較。」她柔荑搭上殷臻袖袍,含羞帶怯,「還望殿下寬恕。」

  殷臻似笑非笑:「孤未放在心上。」

  胡媚兒幽怨目光又看向他身側宗行雍,半晌,終於道:「妾府中有一人,不知王爺要不要見見。」

  她仿佛知道宗行雍會說「不見」,在他之前向側殿方向招手,「進來吧,薛落,來見見這幾位貴人。」

  頭頂懸著巨大的獸類骷髏骨架,宗行雍懶懶掀起眼皮。

  幽碧瞳仁輕微地一縮。

  【作者有話說】

  大家中秋快樂!一會兒應該還有,會比較晚!

  另外,是春夢(悄悄

  第16章 16荒唐

  ◎刀劍相向那一日不近,也不會遠。◎

  那個名叫薛落的少年穿了湖藍色,他年紀輕,眉眼活潑,一副不諳世事模樣,提著氅衣從殿外小跑進來,氣喘吁吁地給宗行雍行了個禮:「薛落給攝政王請安。」

  聲音乾淨,迴蕩在殿內。

  他眼睛濕漉而圓潤,帶著少年不諳世事的天真。明知不該直視貴人,還是偷偷抬了眼,又匆匆低頭。

  宗行雍換了姿勢,自上而下俯視那張臉。

  從均視線忍不住落在殷臻身上,後者垂眼,看不出情緒。

  漫長的寂靜。

  胡媚兒捏緊了手。

  ——她知道成敗在此一舉。

  宗行雍神色莫名地往後一仰:「本王記得你該給本王行跪拜禮。」

  薛落一頓。

  他與尋常草包不同,很快乖覺地俯身,磕頭,落落大方地行了個大禮:「草民薛落,給攝政王請安,願王爺身體康健,歲歲無憂。」

  殷臻平平抬起眼。

  「噠噠。」

  宗行雍腕間珠串敲在扶手上,短促而快。

  每一聲都敲在他岌岌可危的神經上,殷臻忍無可忍,正要開口——

  「你可知本王身邊的人是誰?」

  薛落咬了咬唇,再度抬頭。

  宗行雍身邊的人實在太難被忽視,此人有一身好到極致的皮囊,居高而坐,衣裾漸變如墨。儀態自如,一看便知出身高貴,與他雲泥。

  他付出了巨大努力才走到今天,絕不能失手。

  薛落閉了閉眼,故意道:「回王爺話,草民不知。」

  宗行雍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當今太子,你該再跪一次。」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薛落沒忍住朝上看。

  殷臻扭頭:「……孤沒叫他跪。」

  「一國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人人見你都該跪。」攝政王面不改色道。

  殷臻:「王爺見孤怎麼不跪?」

  「壓後再議。」

  宗行雍斜著大半身子,胳膊肘抵過來。殷臻伸手推了一下,很快,手肘的主人更變本加厲地探身,從他面前桌案上捻了一顆紫皮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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