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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真慢慢張嘴, 神色奇異:“你腦子被渴壞了。”
“我現在又沒有腦子。”
方佳伶有氣無力地追問:“到底是不是!一個活了幾百年的老東西了, 眼睛還黏在你身上, 真是不要臭不要臉。”
姜真眯了眯眼,總覺得他這話聽上去有些奇怪。
“你也不小了。”姜真用一副奇怪的表情上下打量著他:“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
方佳伶躺在盅中,得意地甩尾巴:“我怎麼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吧,怎麼不好意思說了,你走快些, 我渴死了。”
姜真卻沒有聽他的話,徑直將他的鮫珠從盅里拎出來, 收進懷裡, 鮫珠上粘連著些未乾的水珠, 方佳伶叫喚:“你幹什麼!姜真。”
姜真平靜道:“一會要對上封離, 你還是好好待著吧。”
沒了水作為媒介, 方佳伶很快消聲, 鮫珠在姜真懷中無比滾燙,似乎在發泄怒火。
姜真不理會他, 很快行至梧兮樓,這裡的地面已經被血染紅, 鳳凰族一直在外收殮族人屍體,卻唯獨不曾靠近這裡,一是因為罡氣濃厚, 二……或許是因為不敢再看吧。
堆疊在樓中的屍體, 大多四分五裂,傷口平整地滾落在地上, 從零散的屍首上能看出死於凌厲一劍。
封離的劍很快,向來如此,但凌厲乾脆的劍法,似乎比之以前,還要強大許多。
姜真踏過有些黏膩的血泥,敞開的地洞口不斷冒出絲絲的涼氣,霸道凶煞的罡氣從地洞中源源不斷地鑽出來,從外頭看進去,洞裡光線幽暗,幾乎什麼也看不清。
一路上都是由屍首的血鋪成的,鳳凰一族的血似乎真的比其他種族的血更加艷麗明亮,在黑暗中微微反光,像是一團團微弱燃燒著的火焰。
死在這裡的,或許還有青鸞族和其他妖族,只是姜真不認識。
地洞裡比她想象中要華麗許多,昏暗的影子交疊在繁複的花紋上,陰森,柔美,姜真看見了最頂端,用樸素的線條,鐫刻著一個龐大的、扭曲的眼睛。
姜真停在原地,仰頭與那雙眼睛對視了片刻。
再往前走,便更暗了幾分了,姜真在這潮濕、沉寂的幽暗中,漸漸地有些透不過氣,直到一層光投過來,仿佛另外一個世界。
空寂的世界中,唯有她面前的那一團白色的身影,一動不動。
姜真回首望了望,來時之路,仍是一片永恆的黑暗。
那白色的身影,緩慢地舒展了身體,仿佛穿越了迷霧,朝她走過來。
他的身影被光暈拉得越來越長,步調從容而穩重,立在她面前。
“阿真。”那聲音帶著些隱隱的驚喜,甚至帶著些晦澀的痴意。
這一聲落下之後,姜真並沒有說話,他也沉默了許久。
他小心翼翼地朝她伸出手,似乎期望著她能握緊他……但他清楚,那只是他無望的幻想。
姜真隔著飄蕩的迷濛罡氣,看見了那雙冷漠的金紅豎瞳。
“殿下。”
他的身影從迷霧中走出,映入姜真眼帘,如同一道驟然撕開的疤痕,將一切都轟轟烈烈地揭穿,姜真才發現,原來種種往事,鮮活清晰,一如當年,她以為九年似乎很長,但其實仿佛就在昨日。
封離手持長劍,劍尖倒垂,在地上拖曳而過,寒芒擦地,發出刺耳的、森森的滲人金石聲。
鮮血順著劍身,凝成一線匯聚,無聲滴落入地面,又恢復如銀星般光潔璀璨。澄澈明亮,倒映出噬人的影子。
他身上的陰冷之氣,直逼姜真,透出股涼意。
“好久不見了……殿下。”封離停在她面前,神情像是浸了一層雨霧,模模糊糊地透出來,森森的,格外蒼白,血由下而上濺在他臉上,可見並不是他自己的血:“應當已經有四十八日了。”
姜真靜靜地思忖四十八日前大概是什麼時候,那並不是她和封離最後一次見面,那時她已經回到人間,和她打過照面的人,是屈身淨慈寺的慧通。
金石之聲停在他停下的那一瞬,但聯想到的這一瞬間,姜真不可避免地感覺到了毛骨悚然。
她和封離的一切,都像昭彰於燭火之下的灰塵,仿佛錯覺般漂浮於懸空,實際只是漸漸往下墜去。
森寒暴露的白骨、殷紅的血,像幻覺一般在她面前閃現,姜真看著他,輕聲問道:“你是封離,還是慧通?”
“我就是我。”封離微微笑起來:“三屍合一,我現在離大道只有一步之遙了,阿真。”
他語氣輕得像是落不到地上的羽毛:“你是來找我的嗎,我……很開心。”
“我是來找你的。”姜真眼神冰冷,緩緩拔出武器:“你應該最清楚不過了。”
“你想起來了。”他臉上並不意外,開口時,竟有些難以掩蓋的蒼涼:“我知道,我的情魄已經回來了。”
愛欲像一股火焰,酷烈地焚燒著他的四肢和心臟,轉瞬間就瘋狂地席捲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將他的軀體吞噬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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