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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吃了我,我好害怕。”一片死寂中,姜庭喘了一口氣,聲音顫抖:“他要我放血給他,我放了……那些太監把血餵給他,他不見好,就讓人來剜我的肉,我的眼睛……所以,我把他們都殺了。”
“阿姐。”他蹭了蹭姜真的肩膀,雷光劈過的白芒,映照在他眼底,竟然透出一種亢奮而瘋狂的色彩。
姜庭聲音哽咽:“阿姐,我……”
姜真垂下眼睛,在大雨中闔上眼睛,神色幽幽。
姜庭的眼淚混著血水落在她肩頭,她既覺得很燙,又覺得冰冷。
少年的手緊緊摟著她,不肯放手:“阿姐,我好害怕。”
姜真過了很久才開口:“對不起。”
她早該看出來,皇帝召他沒有好事,她只是沒想到,一國之君,走投無路到了這種程度。
她的眼神在黑暗中,憧憧如鬼火,又含著點點璀璨的細光,慢慢開口問他:“青夫人她們呢?”
她知道青夫人進宮,卻沒有在這一地的屍體裡看見她的身影。
姜庭怔怔地看著她,遲疑了片刻,低聲呢喃:“不知道。”
本是為荒唐淫事而設的昏暗宮殿,在雨夜裡鮮血四濺,哪裡看得清每個人的臉。
青夫人大概早早地就跑了。
這是一個為姜庭而設的局。
那張被她碾碎的紙,如今又浮現在了她的眼前,他們只能別無他選地被推著走,做局的人,知道姜庭會反抗,也知道皇帝會死在當晚,這隻是一個被設計好的結果。
姜真抓著他的胳膊,輕聲說道:“還沒有天亮。”
姜庭扣住她的手,一身被撕裂的中衣,被血水透濕,緊緊地貼在身上,帶著枯黃色的黑髮黏在臉頰邊,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我現在即位,不會有人質疑的,阿姐。”
姜真點了點頭,聲音含著不易察覺的顫抖:“然後所有人都會知道,你親手殺了父親。”
不是所有人都會去細究背後的原因,有意、無意,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理由,一個讓姜庭不那麼名正言順,讓封離師出有名的理由。
姜真沒有什麼時候比此刻更清晰了,封離如果進京,面對著已經失去皇帝的京城,最大的敵人又是誰?——只能是姜庭。
這世上沒有人會在觸手可及的權力面前放手。
兩個人中,她的選擇其實只有一個。
她閉上眼睛,嘴角緊抿,整個人的神情中,透出一股冷靜得驚人的瘋狂:“把這裡燒了。”
雨勢漸小,大火隨風翻騰,飛快地卷席了皇宮中連綿的宮殿橫樑,接連倒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宮人尖叫著出逃,大火燃起的濃煙,吞噬了整片夜空。
和一位帝王的屍體。
姜真召集了所有剩下的禁軍,不禁回望,眼眸里倒映出大火燃起的濃煙,所有的一切都在這場滔天大火中化為烏有,包括有心人精心準備的好戲。
她將手中的儺面蓋在臉上,不再說話。
姜庭盯著她的側臉,姜真離開皇宮,什麼都沒有拿,只帶上了這張醜陋的面具。
姜庭不喜歡這張面具,哪怕這隻是一張面具,卻充斥著令人不適的氣息。
姜真輕聲說道:“一個故人的禮物而已。”
——
皇城的火燒了一連三日,將日頭都燒得黯淡了,封離的叛軍屢屢傳來捷報,即將進京,京城都傳言是左相和封家裡應外合,燒了皇宮,殺了先帝。
因為火起次日,左相府里就已經空無一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眾所周知的原因,左相千金唐姝,被這位封將軍帶在身邊隨軍,又有什麼含義,便是仁者見仁了。
皇宮裡沒有找到姜真和姜庭的痕跡,所以絕不會是意外走水。
這則消息傳到封離手中時,他的兵馬已經快到京城腳下了,常素危疲於奔波,兵馬未齊,地方亂成一團,不成氣候,他的進度意外地順利。
從小他就有一種莫名的預感,仿佛只要堅定去做的東西,就一定都做到。
因此他對任何想要的事物,都志在必得。
他要為死去的族人報仇,坐上那天下至高的位置,再去風風光光地迎娶姜真。
慧通笑眯眯地說道:“似乎該稱您為陛下了。”
封離面色冷漠,將信收好:“不必說這些好聽的話,我要的是皇帝的命,可皇帝死了。”
慧通勾了勾唇,笑容里滿是惡意:“皇帝死了,血脈卻還連著,世人都說父債子償,也是有些道理的。”
封離將紙拍在桌子上,神情動搖了一瞬。
姜庭是她的弟弟。
慧通不緊不慢地在他的軍帳里踱步:“陛下,婦人之仁只會害了你,如今天下誰可與你爭鋒?誰又能光明正大地與你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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