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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那張紙又反覆看了一遍,徐白的出生之日,離青夫人和左相成婚,尚未滿五月,之後生下的唐姝,也未必是左相的孩子。
這孩子死在封家出事的那一年。
她不得不承認,青夫人是一個偉大的母親。
姜真將紙扔在桌案上,轉身就走,常素危幫她收拾起來,快步跟上她。
姜真頭也不回:“讓我一個人待一會。”
常素危停下腳步,不遠不近地看著她:“阿真,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生氣。”
“我沒有為任何人生氣。”姜真回首說道:“我只是覺得自己從未睜開過眼睛。”
常素危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面前,掀開自己的幕簾,垂眸看她。
姜真看到他的臉,一時火氣全消,心裡生出些淡淡的悲憫。
常素危抓住她的手,輕輕觸碰他那隻再也無法睜開的眼睛周圍粗糙的瘢痕。
“阿真,”常素危的那隻眼睛靜靜的注視著她,溫柔下來:“每個人在不同的時候,看到的東西都是不一樣的——或者說,別人想讓我們看到的東西都是不一樣的。”
“我曾經也以為我是無所不能的,至今如此。”常素危嘴角上揚,面龐上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神色:“但事實就是,我會失敗、會做錯事、會輸給他人,任何人都是。”
他側過臉,輕輕吻了一下她的指尖,語氣淡淡:“阿真,不管九年前發生了什麼,我一直相信你的選擇。”
因為她選擇了封離,所以他整整九年,他都不曾提起任何。
姜真緩緩抽回手,眼神已經平靜下來:“有劍嗎?”
常素危不常用劍,喊過來一個侍衛拿來佩劍。
姜真握住劍柄,抽出劍刃,劍刃的溫度冰冷地划過她的皮膚,姜真語氣如常,對獻劍的侍衛說道:“下去吧。”
她對著常素危頷首:“我要一個人待一會。”
常素危沒有問她為什麼:“我守在外面。”
她抓著劍柄,走進宮殿,大門隨風而動,緊緊合上,發出低沉的轟鳴聲。
姜真抬起一直被袖子刻意覆蓋住的手,一言不發地用劍將袖邊挑開,直至露出白皙如雪的手腕,嬌嫩的皮膚上,蜿蜒著猙獰的紅色。
劍尖壓在皮膚上,泄出一絲混沌之氣,姜真手腕輕抖,一聲細弱的慘叫,仿佛憑空生出來一般,姜真停下動作,冷冷道。
“徐白,出來!”
第72章 水流
那團快要破碎的魂魄從她的手臂里飛出來, 細弱的聲音輕輕地哭泣著。
“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姜真安靜地發了很久的呆,才重新開口:
“你叫徐白。”
“對……對。”她怔怔地說道:“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你聽我說, 我不知道怎麼出現在那個人的身體裡,是他本來就要死了,我才用了他的身體,我沒想害他的。”
姜真的眼神自上而落,聲音輕飄飄的:“我不想聽你說, 我問,你答。”
徐白閉上嘴, 不再說話。
“我知道怎麼剝奪你的氣運, 給我一個留下你的理由。”姜真說道:“讓你魂飛魄散, 方便、省事。”
“我說, 我說。”徐白的神魂被嚇得連滾帶爬, 又逃不出姜真的禁錮, 只能抽泣著妥協。
“你是徐青的孩子。”
“……對。”
“十四歲。”姜真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她:“你是怎麼死的?”
“我不知道。”
徐白小心地屏住呼吸,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她終於按捺不住,重新僵硬地開口:“我自小就有心疾, 慧通說我本來就活不了多久。”
慧通,又是慧通。
姜真無聲捏緊拳頭:“所以你死後,是慧通幫你奪舍方佳伶的?”
“我沒有奪舍他。”
徐白看上去並不想說出來, 又迫於她剛剛的威脅, 才斷斷續續地說道:“他問我來世想做什麼樣的人,我說我想做一個身體康健的人, 他就告訴我,這世上沒有人比鮫族的身體更強健堅韌了。”
姜真慢慢地跪坐在榻上,緩緩閉上眼睛。
她在心裡質問天道:“徐白身上的氣運,也是慧通動的手腳?”
天道語氣有些心虛,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她:“氣運要是這麼好轉移,他怎麼不轉移到自己身上?徐白身上有天命,恰好被他發現了而已。”
徐白從小受心疾之苦,又因為不能讓別人發現,被困在隴西徐家,連房門都沒有出過半步,她所期望的最大的願望,不過是擁有更強大的、隨心所欲的身體。
一個年齡尚小,從未踏出過閨房一步的天真女孩,擁有了方佳伶的身體,卻無法面對諸敝州的殘酷,輕而易舉地就把自己的所有,託付給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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