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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符傳
冰冷的水從身體里涌過, 姜真並不覺得難受,天隙中的水不同於諸敝州冰層下的寒涼刺骨,只是像一團雲霧似的托著她。
眼前的景物變得模糊, 姜真頭腦和心思都鈍鈍的, 卻莫名想到了持清。
她對這個名字沒有產生什麼聯想, 持清的身影像是從心底突然冒出來似的突兀,被灰白的霧氣籠罩著,看得不甚清晰。
灰濛濛的影子一閃而過,緊接著,姜真就沒有工夫再去細思含義了。
——鋪天蓋地的痛苦在墜落中緊襲而來。
無數的罡氣從她身邊傾瀉而過, 瞬間覆滿了她的全身,即便姜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這時也疼得舌尖發苦、萬箭穿心。
身體好像墜落得很慢。
失重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像一片落葉, 世界天旋地轉, 分崩離析, 而她找不到方向, 也沒有任何可以棲息的地方。
這種感覺和仿佛被撕扯成無數碎片的痛苦混在一起, 姜真的耳邊震耳欲聾,每往下落一寸, 身上仿佛就被撕裂一分,耳邊風聲呼嘯, 罡氣穿梭,擠壓著她單薄的身體,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
姜真覺得自己好像產生了幻覺, 無法恰當地描述她看到的東西, 恍惚間,仿佛有很多細小的花瓣, 落在了她的臉上。
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很冷,但冷意並不刺骨,帶著幾分熟悉。
那人的手指很修長,皮膚溫潤,指尖修剪得規整。
姜真混亂的意識已經知道了他是誰,卻又喊不出他的姓名,仿佛脆弱的幻覺,只要被識破就會灰飛煙滅。
“為什麼……總是這麼倔強呢?”
那聲音輕輕的,姜真聽得一點也不真切,模糊的聲音像是被扣在了一個罩子裡,仍能聽出幾分無奈:“算了。”
拉住她的那個人那麼真實,姜真都能感覺到他散落的一絲頭髮,在她的頸窩輕輕掠過。
姜真努力睜開眼,想要看清面前的人的面容,隱隱約約看見了他影影綽綽的笑意,面前罡氣錯亂,又仿佛只是她恍惚間的幻覺,姜真手指探出去,只是空無一物的一片,罡氣擦過,將她的手指深深砍下一道傷痕。
血珠順著下落的軌跡,在空中拖曳出一道斷斷續續的線條,被灰色的血霧吞噬。
姜真閉上眼睛,發現自己好像沒那麼疼了。
她不確定是不是身體因為過痛產生的幻覺,風冷冷地從身上灌進來,鼓動著濕透的衣襟。
灰霧凝成一隻忽隱忽現的手的形狀,拂過她的眼睛,有人輕聲在她耳邊低語哄勸:“不疼了,睡吧。”
——
整個天地都明暗忽現,飛沙走石,才剛到晌午,天色就已經不分晝夜,天上沉著陰沉的雲塊,地上因為晦暗的天色蕭瑟而低迷,周邊都彌散著灰白的霧。
穿著布衣的男人,赤著腳踩在泥地,提手將衣角塞在腰兜里,長嘆一聲。
田地里灰濛濛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分明,他提著插在地里的鋤頭,只能轉身回去,田地後頭就是他住的地方,幾間簡陋的,用茅草和泥搭起來的房子,住著他、他爹娘、他兩個弟弟和他的媳婦。
“天譴……”他將家裡的木門別上,低聲喃喃:“這是天譴啊。”
他媳婦倚在窗邊做繡活,天色暗了,窗子漏不下光,屋子比外頭還黑,伸手不見五指,里沒有油燈,她不捨得點蠟燭,也做不下去了。
女人在暗處無聲搖搖頭,讓他不要再說了:“丘郎,喝些菜湯,早點睡。”
男人在氣頭上,媳婦攔都攔不住,嘴裡還是罵罵咧咧的:“這個瘋子……這個瘋子……讓這樣的人做皇帝,日日打仗,家家被征,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最近的怪事才會這麼多!這都是天意。”
“好了、好了。”女人慌張起來:“別說了,這種話要是被人聽到,要被砍頭剝皮的。”
男人聽了媳婦的話,也想起了前些日子在京城被扒了皮掛在門頭不遠處的幾具屍體。
那幾具屍體掛在絞架上,隨著風微微地擺動,全身的皮都被剝了下來,又風被吹乾萎縮,像是一條條黑色的臘肉。
他掌心發熱,後頸微微沁出些冷汗,呼哧著氣坐在床上,緊緊閉上嘴。
女人一直往外頭看著,有些愣神,男人回過神來:“怎麼了?”
“我總覺得……”女人的聲音有些不確定:“好像河旁邊躺著一個人。”
“哈?”男人撓撓頭,自顧自地去喝桌子上的菜湯。
他們就住在京城附近的臨關,屋子離護城河很近,若是正常的天氣,女人是能看得清的,但現在外頭昏暗得不行,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女人在屋內踱了幾步,又轉回到窗邊,小聲喚自己丈夫:“丘郎,你去看看吧,那好像真躺著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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