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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離知道她不會死。
但她現在能做些什麼?
就算她死不了,也無法利用這個能力去改變些什麼。
姜真再次感受到了,曾經站在即將覆滅的南燕王朝前的那種無助感。
從人到仙,一個微末的個體能做的事太少太少,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什麼也改變不了,只是一個偶然活下來的看客。
方佳伶的手壓在她頭上,鋒利的指尖比水還冷,突然轉移話題道:“我恨那個占據了我身體的人。”
“那個異魂?”姜真想了想。
“嗯。”方佳伶仰著頭,側臉柔婉,卻冷冰冰的,沒什麼表情:“我前世被占據身體的幾百年,一直在身體裡看著她。”
“我自幼習劍,血脈高貴,仙力不輸封離,只需要光華鮫珠,就能蛻變為最純粹的上古鮫族血脈——即使沒有,也足夠稱霸一方。”
方佳伶側過臉,平靜地看著她:“她占據了我的身體,也繼承了我全部的功法和力量,卻只知道拿著我的身體情情愛愛。”
“封離拿她當替身,睹物思人,拿她的身體復活你,她有離開的力量,也有的力量——對……不是她有,是我的身體有。她為了封離遲遲不分化,不接受傳承,甚至因為他的授意,放棄自保的能力。”
“當封離背叛她的時候。”方佳伶冷笑起來:“她卻只想用自己的死懲罰他,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我不懂她是怎麼想的。”方佳伶的目光和她對上,深深幽幽:“但是阿真,你不要這樣。”
姜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這樣的話題,心裡浮上一絲不好的預感。
“掌控了力量,你才能抗衡自己的命運。”
方佳伶突然垂下頭,骨節瘦長凸出的手,輕柔地捧住了她的臉,一寸一寸抬高,直到和他的視線平行。
方佳伶扯了扯唇角,蒼白到有些透明的臉龐,仿佛浮動在水裡的幻影,頃刻就要化為虛無。
他的手上的血肉又開始無端地撕裂,迸湧出鮮血。
姜真如夢初醒,抓住他的手:“你要做什麼?”
方佳伶搖搖頭,血肉模糊的手心,浮現出一個孱弱的靈魂。
他不由分說地把異魂塞進了姜真的手心,沒有給她任何思考的機會,利爪划過姜真的小臂,在她手臂上劃出一道血線,以她的手為起點,青紅色的猙獰凸起,像蛛網一樣迅速蔓延,直到方佳伶劃的那道線才堪堪停下。
“我把她封禁在了你的手裡。”他輕聲道:“你要記住。”
姜真疼得面色發白,聲調隱隱崩潰:“我記住什麼,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折騰什麼?”
方佳伶指尖戳在她唇上,陷進一個小小的淺坑。
“她身上有另外半部分天道氣運。”他冷靜地說下去:“你帶著她走,日後想辦法把她的氣運吸收。”
姜真緊緊抓住他手,也顧不上指縫之間粘黏的鮮血,眉頭緊蹙:“……我走去哪,你說什麼胡話?我就算離開了,諸敝州不還是要毀掉,我走有什麼意義?”
方佳伶避而不談,拉著她的手往上游,周圍的水波都泛著隱隱的淡紅色。
“骸骨沒了鎖鏈禁制,就快要湮滅了。”
方佳伶聲音沙啞,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之後會用全力擊碎它,你抓住它破碎後留下來的力量,然後往上游。”
姜真神情冷下來,抓住他的胳膊,拉住他:“你能不能冷靜一點,現在重要的根本不是天地之力,我拿到了天地之力,骸骨毀了,諸敝州怎麼辦?”
就算她不會死,方佳伶會死,諸敝州的每一個人都會死,載過她的傻傻的白狼會死,清早還為她梳過頭的阿婆會死。
他轉過頭,只喊了一聲:“阿真。”
姜真聽過很多聲阿真,那些聲音中所包含的含義,都沒有方佳伶這聲複雜,他可能只是在學別人——也許是封離,借著這聲親昵的呼喚,讓彼此的距離更近些。
或許是因為四周很安靜,她也是第一次那麼認真地聽他的聲音,方佳伶有著不負水妖之名的優美嗓音,聲音低柔,雜合在女子和男子之間,獨特又蠱惑人心。
“諸敝州不會滅的,沒有人會死。”他朝姜真伸手:“把鮫珠給我。”
姜真沒有遲疑,自己屏住氣,將手裡的鮫珠放到他手上。
方佳伶捏住鮫珠,頭髮在水裡淺淺地漂浮著,手裡透出鮫珠的光芒,映在他臉上,甚至能看清他眼睛上纖長挺立的睫毛。
他眼里泛著淡淡的柔光,雲淡風輕地開口,又有種近乎冷酷的堅定:“骸骨毀了,諸敝州缺的是新的基石,我加上鮫珠,足夠了。”
姜真在水中怔怔地睜大眼睛,沒有鮫珠輔助,她在水裡憋著氣,說不了話,只能冷冷地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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