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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溪第一反應倒不是高興,而是覺得奇怪,他直接母親十有八九是有別的事情。
也真不怪宴溪多想,這麼多年沒聯繫過,忽然之間冒出來,實在可疑得很。
後來事情的發展也真的不出宴溪所料——
他那個同母異父的弟弟,跟郁檸差不多大,今年打算去國外讀書,想弄個好點的包裝,讓宴溪的老師給寫封推薦信。
母親的意思是,宴溪的導師有名又靠譜,人情可以加倍還,但這樣靠譜的推薦很難找,希望宴溪幫個隨手的小忙。
宴溪沒理,直接掛了電話。
當時他人還在郁家,正在做飯,接了這個電話之後切菜都沒心思了。
郁檸在旁邊剝蒜。他聽不到電話里宴溪的母親說了些什麼,但能明顯感覺到宴溪周身降下來的氣壓。
他拍拍手,洗乾淨後撫撫宴溪的背,小心問道:「怎麼了呀?」
宴溪深呼吸好幾次才勉強覺得按下了心裡的火,說:「沒事,打發了。」
「哦,哦……」郁檸想了想,又問,「那……」
宴溪察覺到了他的欲言又止,主動說:「今年還是跟你們一起過年。」
這話說了很多次,只是哪一次都沒有今天這樣心情複雜。宴溪心裡五味雜陳,又補充了一句掩蓋自己的心情,「省得你和你爸被柳楚毒死,大過年的吃點好的吧。」
郁檸實在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
笑過之後他湊到宴溪耳邊,用氣音低聲說:「沒關係哦,郁家歡迎你,我們都把你當家人看的!」
郁檸說話的聲音那麼輕,聽在宴溪的心裡卻重如千斤。
說話間的氣息暖呼呼地撲在他的耳邊,宴溪聽得耳朵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那一年的春節宴溪又是和郁家三口一起過的,除夕夜守歲時宴溪第一次包了個小紅包。
送給郁檸。
郁檸滿臉糾結地收下,「我覺得你在占我便宜,只有長輩才給小輩包紅包的。」
宴溪伸手,「那你還我。」
「不不不!那可不行!」郁檸趕緊把紅包往口袋裡裝,「你這人怎麼這樣啊!送出去的紅包哪有要回來的道理!」
宴溪懶得跟他鬥嘴,直接捏住他的嘴讓他閉嘴。
那晚睡下的時候宴溪想,新的一年新的一歲,包個小紅包,希望郁檸和他的父母在這一年裡也平安幸福。
*
再開學的時候,郁檸這裡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起因是因為一位即將畢業的大四學長。
這學長和郁檸宿舍某個男生是老鄉,平時關照他們多些,一來二去和這個宿舍里的人都很熟了。
學長人長得文靜秀氣,又是愛照顧人的溫柔性子,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郁檸也就完全沒有多想過。
直到有一次吃飯,學長喝多了,一不小心吐露了真心話。
他說他挺喜歡郁檸的。
郁檸整一個手忙腳亂大慌張。
他語無倫次說了一大堆,鋪墊了好幾百字,最後語氣委婉地拒絕了。
表現得比告白被拒的當事人還尷尬。
學長本來也沒打算能有什麼結果,只是覺得都快畢業了,總有些話要說出來。早就預想好了結果,也沒有太難過的情緒。他沖郁檸笑笑,說,那祝你一生幸福。
郁檸被這句「一生幸福」砸得有點頭暈。
雖然覺得這樣不太好,但郁檸實在忍不住,第一時間把這個事情講給宴溪聽了。
「哎呀,我知道我大嘴巴,宴溪,你不許說我。」郁檸躲在衛生間裡給宴溪打電話,「但我忍不住啊!憋得難受死了!」
宴溪本來在趕期末論文,接到郁檸電話的時候開了外放放在一旁,一邊敲字一邊講著電話。
結果聽到事情原委後,宴溪的手指久久地停在鍵盤上,許久都沒有再按下去。
「宴溪,宴溪?」郁檸在電話那旁吵吵鬧鬧,「你在聽嗎?」
宴溪這才回過神來,「在聽。」
他合上筆記本的屏幕,重新把手機調回聽筒模式夾在肩膀,語氣沒什麼感情,說:「你不是說他很有眼力見,沒再找過你嗎?」
郁檸說:「是哦,他是比較溫柔啦……哎呀,不是,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現在喜歡同性這個事情……大家真的都能夠這麼坦誠地面對了嗎!」
「那不然呢,你還這麼古板?真看不出來。」宴溪語氣自然地回答著。
隔著電話,郁檸看不到宴溪的表情和動作,自然不知道宴溪悄悄捏緊了手指,掌心一片汗水。
*
後來,宴溪還真的見過那個學長一面。
那個學期的期末,郁檸說幾位大四的學長學姐邀請他們吃飯,說是快畢業了,和幾個關係好的小朋友吃個散夥飯。
宴溪敏銳地捕捉到了「大四」和「學長」這兩個關鍵詞。不過沒等他仔細詢問,郁檸就主動說了時間地點——自從上次過敏的悲慘經歷後,類似的聚餐他都會提前告訴宴溪。
「哦,行。」宴溪掏出手機看了看日期,說,「周五啊,那結束之後乾脆來我這裡吧。」
心大的郁檸「嗯嗯」著點頭,說「好」。
宴溪用餘光掃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一點點很難察覺的笑意。
*
那一晚那位學長和郁檸也依然沒什麼交流,只在飯局結束後隨口聊了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