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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溪,」宴少強忍怒意,「我叫宴溪。」
郁檸「哦哦」著狂點頭,從睡衣口袋裡掏出一隻簽字筆,一把抓過合同,刷刷刷在上面補全了宴溪的名字,之後還了回去。
宴溪低頭一看——
這人連問都不問一下自己名字是哪兩個字,劃掉原先位置上的「x」,提筆就寫上了「宴西」二字。
宴溪看著「甲方」後面那一坨黑疙瘩和寫錯了的名字,真覺得額角突突跳。他忍著怒意問:「誰告訴你是『東西』的『西』?」
郁檸誠實地回答:「沒人告訴我啊,你也不告訴我,我只好亂寫一個了,誰知道你不是東西——」
宴溪:「?誰不是東西?」
「……」郁檸艱難補全後面的話,「不是『東西』的『西』……」
沒說上兩句話就把人惹惱好幾次,郁檸心虛地低下頭,隔著睡衣帽子抓了抓頭頂。
宴溪沒再理會他,想讓他把筆拿過來自己寫上名字,一抬頭看見眼前這人穿著的小老虎睡衣,一個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黃色的毛絨絨睡衣,穿在這人身上意外的很合適。這身睡衣還是連帽的,頭頂兩個圓乎乎的耳朵,隨著這人的動作一抖一抖。
再往下看看這張臉……
宴溪眯了眯眼睛,想起了一周前見到他時的情景。
*
當時他和一群朋友在酒吧里喝酒,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他抬頭一看,一群人圍成了一個圈,中間似乎倒著個人。
宴溪對看熱鬧不感興趣,倒是身邊幾個朋友過去湊了個熱鬧。回來後有個男人說:「那邊有個人暈倒了。他——」
朋友高深莫測地閉了嘴,用眼神朝宴溪示意一番。
宴溪很不喜歡他們這樣故弄玄虛,連應付都不想應付,偏偏朋友是個不長眼的,還要湊過來繼續說。
「挺漂亮的一個男孩,長得有點像——」朋友嘿嘿一笑,「鼻子嘴巴有點像小姜,不止臉長得像,那幅傻呆呆的樣子也像。」
小姜,說的是姜佩真,宴溪同母異父的弟弟。
宴溪和姜佩真關係很差,聽到這話更加不耐煩,他瞥了一眼還在喋喋不休的朋友,起身離開卡座。
「走了。」
「哎!宴少!等我等我!」
路過那一群圍觀群眾時,宴溪稍微停了一秒。
暈倒的那個年輕男人已經醒了,正愣愣坐在地上,表情一片空白,圍著的人群吵得很,你一言我一語,根本無法辨認誰在說什麼。
宴溪看了一眼,剛巧看到那人也抬頭看他。
平心而論,是有那麼兩三分像自己那個倒霉弟弟,不過僅限下半張臉。上半張臉——特別是那雙眼睛,實在是比姜佩真好看太多了。
宴溪只猶豫了那麼一瞬,周圍的人群就自覺給他讓開了路。
「原來是宴少的人,失敬失敬!」
「哦哦,我們誰也沒碰他,就是看他剛剛暈倒了,過來幫個忙,幫個忙……」
宴溪:「?」
也不知道這些人有什麼大病,他只是看了一眼,就七手八腳把人推到了他身邊。
那人身體軟綿綿的,根本站不住,自己往後退一步,他就啪嗒一下倒在自己身上,緊貼著自己往前倒。
「你是在碰瓷嗎?」宴溪冷淡道。
「啊對對對,」周圍人立刻幫忙回答道,「宴少就是要帶你回家!」
宴溪:「……」
這番雞同鴨講的對話真是讓宴溪臉都綠了。
事情發展成這樣,也不難理解。誰讓平時的宴溪太過潔身自好,難得遇上一個人能讓他多看兩眼,這副場景太稀奇了,大家都想多看看熱鬧。
宴溪不勝其煩,揮揮手讓司機把人帶上車,準備在半路再把人丟下去。
那人一路上迷迷瞪瞪的,一會兒摸摸他屁股下面的座椅,一會兒趴到前排座椅上呆呆看著邁巴赫的標誌,沒出息的樣子把宴溪看笑了。
「哎哎,你叫什麼名字?」宴溪敲敲他的腦袋,問道,「為什麼碰瓷我?」
那人選擇性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我叫郁檸,檸檬的檸。」
他一字一句回答得認真。
宴溪來了興趣,又問:「你為什麼跟我走?有什麼企圖?」
郁檸不說話了,兩隻眼睛在邁巴赫的豪華內飾中來回亂飄。
之後的行程中,宴溪每每想讓郁檸滾下車時,郁檸都會用一種茫然又無辜的眼神看著他。那雙眼睛清澈又乾淨,像是一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潭水。
也不知道怎麼了,宴溪鬼迷心竅地,居然真的帶他回了家。
不過,這別墅宴溪平時幾乎不住,一周時間過去了,他早就把這裡還住著一個人的事忘到腦後了。
*
郁檸的老虎耳朵帽子又抖了抖,宴溪抬頭一看,原來是郁檸打著哈欠在揉眼睛。
圓滾滾的老虎耳朵隨著他抬手的動作向後趴平,在他放下手之後又重新支棱起來。
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和寫錯名字的不滿頓時煙消雲散,宴溪低頭笑了笑,伸手抓著郁檸頭頂的睡衣耳朵拽到自己身邊坐下。
他把那兩張狗屁合同放到郁檸的大腿上,拔開簽字筆的筆帽划去了錯誤的名字,之後握住郁檸的右手攥在手裡,帶著他一筆一划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宴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