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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腕也好,腳踝也罷,他哪一處看著都是新奇。

  從今以後,這或許都是屬於他的。

  芳歲帝被他捏煩了。

  長腿伸出來,冷不丁踢了他一腳。

  尉遲瓔沒想到時隔許久還會再挨上這祖宗的腿上功夫,膝蓋一軟,人已經疼得跪在綿軟毯子上,冷汗頃刻間落了一身,他五指攥拳,好不容易忍過了這一陣窒息的痛苦。

  「怎麼這樣待臣……」他忍疼,有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陛下一點也不肯憐惜我?」

  芳歲帝看都懶得看他,冷嘲,「滾。」

  他不甘心,還想再湊過去。

  這回芳歲帝給了更長的句子,「滾出去待著,看你煩。」

  尉遲瓔跪地上緩了片刻,也不知思索了什麼,當真聽話到被趕了出去。

  來到馬車外,尉遲瓔看著兩個駕車的死士,死士錯愕地盯著尉遲瓔身上的血跡,但他們到底跟著尉遲瓔多年,見多識廣,並沒有問詢出口。

  尉遲瓔擺擺手,「一旁去守著,讓其他人去找個地方過夜。」

  他得坐下,緩緩那祖宗給的疼。

  *

  尉遲瓔一路上好吃好喝供著姬洵,奈何芳歲帝是個頂愛挑嘴的人,恨不得這也不吃,那也不吃,養起來比他那些名貴珍禽還要費心許多。

  這也就是皇帝命,換做一般人家,怕是早要餓壞了他。

  儘管這一切有芳歲帝故意為難的嫌疑,可尉遲瓔樂在其中,他不厭其煩地捧著屬下搜刮來的新菜色,自己吃兩口,再逼著姬洵也一定要嘗一嘗。

  可惜他碰過的菜色,姬洵一概不吃。

  尉遲瓔什麼都順著姬洵的心意。

  只有一點,姬洵不能閉上眼不看他。

  尉遲瓔心知肚明自己是個心胸狹隘之人,姬洵和他共處時閉著眼,也許是在想不該想的人,他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一日又一日的朝夕相處,姬洵對他的態度卻始終不曾改變。

  尉遲瓔內心時常泛起扭曲的喜悅,他欣賞姬洵身上不為外物所動的堅韌,可在這喜悅之下,又像做賊一般悄悄地滋生了一些無處藏匿的酸妒。

  芳歲帝這樣的人,這樣與他相似的人,怎麼能為除了他以外的人思慮甚多?

  今夜裡他們是宿在一處竹林雅苑,宅子坐落在僻靜山林中,除了採藥人,鮮少有人來往。死士將一切準備妥當,尉遲瓔和姬洵在庭院的石桌邊對坐,姬洵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麼。

  尉遲瓔看在眼裡,放下了瓷盞。

  玉瓷杯的底碰在石桌上,輕磕一聲脆響。

  芳歲帝終於肯舍給他一個眼神。

  「我的探子早得了消息,陛下在外面的這段時間,好是一番寵幸蕭將軍。」

  尉遲瓔拈酸的論調很有意思,他慢慢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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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來,怕姬洵聽不懂他話里的暗示,還伸出手去牽著姬洵的手,輕輕地蹭了蹭尾指。

  姬洵對他根本無話可說,簡單回敬四個字:「少來煩朕。」

  眼看尉遲瓔又要得寸進尺,摸上手臂,姬洵抽手要走,尉遲瓔反應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腕。「別急著走,陪陪我,」尉遲瓔扯著姬洵的手臂,欺負芳歲帝大病初癒,沒什麼力氣,將人扯到懷裡,「好天子。」

  姬洵不肯陪,可芳歲帝這身體甚至不如病柳一支,有心人只要想折,輕易就能要了他的命去。尉遲瓔看姬洵蒼白如雪的側臉,烏黑的鬢髮在兩人僵持的動作里柔軟的打了一個彎,翹起了一點。

  尉遲瓔輕輕吹了一口氣,將那一縷頭髮壓低了。「好陛下,你我相處的時日所剩無幾,別掙扎,算臣求你。」

  姬洵懶得再動,左右少不掉一塊肉,這幾天尉遲瓔更換住所很頻繁,他猜得不錯的話,應當是有追兵趕上來了。

  那當真相處不了幾天。

  尉遲瓔久等不來回答,低下頭見到姬洵垂下臉,露出一截側頸,眼眸眯著,顯然是犯困了。

  不好好用膳餓著五臟六腑,整日讓他煩得睡著了都蹙眉,坐在那都有些蔫蔫的主兒。

  尉遲瓔笑了。

  芳歲帝這人有意思,他看著就覺得好玩。

  在此之前,尉遲瓔時常覺得空虛又渴望。

  不論是堇國的大好江山,亦或是他周圍每一個如提線木偶般附庸權勢的人。

  他看著這些都像隔霧觀花,提不起一絲興致。

  作為老臣遺留的獨苗,作為老皇帝想要堵住天下悠悠眾口,以示沒有苛責忠賢之後的擺件,他自幼浸泡在憐憫和輕視的目光里。從太學院,到領了一個虛名出仕,尉遲瓔在世人眼裡,始終是……

  有些才學?可惜了,天生殘缺又有才學的人何其多,偏他尉遲瓔做了侯爺。

  工于丹青?那算什麼,左右不過是個跛子,若非投生得好,哪輪得到他榮登殿前。

  老皇帝留下的奴才並沒有因他的殘廢而怠慢他,反而處處小心,生怕觸了他的霉頭。

  可越是這樣,撕開那層尊卑的遮羞布,事實越是無時無刻如尖刺一般提醒他。

  尉遲瓔是個殘廢的瘸腿子。

  若非祖上積德,他怕是連街頭要飯的乞兒都不如。

  無論他尉遲瓔做了什麼,不做什麼,都抵不過祖上蒙蔭四個字。

  仿佛他生來便為了償還一段明君賢臣的佳話。

  他欽慕扶陵,出身雖有瑕疵,卻憑著自身得了文人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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