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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謀彎著腰走進來,他手指間夾了一封信,信筒小而精緻,雕刻暗花,思及信紙上的內容,他優先遞給蕭崇江,

  「將軍,您看,這是屬下在府內的探子攔下來的,此信自宮裡出來,點明了寄給老夫人,我懷疑……」

  他沒說完,因為芳歲帝還在一旁,他不能胡亂猜測。只好趁蕭崇江看信的功夫,嬉皮笑臉地逗芳歲帝,

  「陛下,您可不知道,那攝政王回去以後,坊間都說太醫去了好幾批到王府,血水一盆一盆的端,他這現在都不敢下床呢!」

  「他應得的,沒什麼值得在意。」

  姬洵視線頓在蕭崇江的臉上,他眼看這人將薄薄一頁的信讀完,臉色越來越沉,眸子裡燃起一簇暴戾的火,殺氣瞬間鋪天蓋地。

  什麼東西這麼惱人?

  姬洵眉微動,難得起了點好奇心。

  那信紙姬洵眼熟,知道是宮中女官特製,不必猜,大概率是萬太妃宮裡傳出來的,只是不知寫信人是誰。

  蕭崇江五指青筋暴突,信紙揉在拳頭裡,姬洵想看,不能任由他揉壞了紙,他抬起手掌落在蕭崇江後背上,輕輕地敲了幾下手指。

  隔著層衣服,這敲打的力度比撓痒痒的力道還小,蕭崇江卻像是頭頂澆了盆冷冷冰水,一個激靈醒轉過來。

  蕭崇江下意識地轉過身,握住姬洵那隻單薄的手掌,他攥著,沉鬱地喘了口氣,「怎麼了?」

  「拿來,朕看看什麼東西能讓你氣成這樣。」

  蕭崇江剛想展開拳頭,又立刻收緊了,他背過手,安撫地捏了一下姬洵的手掌,分明還怒氣未消,卻和緩著語氣,「陛下養身為主,不必耗費心神在這些事情上。」

  姬洵抽手,又抽不動了。

  蕭崇江根本不鬆手,鉗子一樣鎖得死緊,姬洵蹙眉嗆咳了幾聲,「東西給朕。」

  「再推拒,你蕭崇江帶頭,一起滾出去。」

  蕭崇江眼神示意楊謀先出去,楊謀人精一個,讀懂了蕭崇江的意思,立刻三步一鞠躬飛快撤了出去。

  蕭崇江將掌心揉皺巴巴的信紙攤開,姬洵手指撫著唇,湊過去看。

  信的內容不長不短,一目十行掃過,姬洵知曉其上的內容為何會讓蕭崇江生氣了。

  這是一封表面情深義重,關懷備至,實則圖窮匕見,只為給蕭老夫人心裡添堵的密信。

  上面先是寫蕭崇江在外奔波多年,不曾有過身邊人,實在苦煞。又談及芳歲帝宮宴受傷,讓做母妃的萬太妃心中悶痛。之後話題急轉直下,談蕭崇江先是冷眼旁觀芳歲帝遇刺,而後將天子幽禁,苛責,不許臣民拜見,不許萬太妃傳話遞信。

  而朝中群臣議論紛紛,早有人疑心蕭崇江意欲謀反,但蕭氏三代盡忠,萬太妃不信蕭崇江會做下如此糊塗事,在信中言明她已苦苦壓下群臣諫言。

  如今只想求問蕭老夫人,蕭崇江是否多日不曾歸家,將陛下關在行宮,不顧天家顏面,暗中磋磨。

  若此事當真,她雖非芳歲帝生身母親,卻也絕不容許陛下受此折辱。

  姬洵看完了,「你祖母若聽到這個消息,勢必輕則大病一場,重則……」

  萬幸蕭老夫人還沒看到,這信就被楊謀截下來了,不然按如今這情況,蕭崇江決計解釋不清楚。

  姬洵問他,

  「蕭崇江,生氣嗎?」

  蕭崇江沉默半晌:「她是你母妃,說不準是宮人自作主張,也是我行事未曾顧忌,落人口實。」他沒回氣不氣,反而給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找起藉口了。

  姬洵:「說實話。」

  蕭崇江:「我想殺人。」

  姬洵輕輕笑了一聲,「你說實話朕便愛聽,說假話豈非成了極容易受騙的性子?愛卿,這可不行。」

  蕭崇江看向姬洵,只見陛下捻著信紙,意味不明道,「蕭老夫人,是個好人。」

  「蕭崇江,朕在宮宴當日沒能死成,可小鬼收人是有定數的,自然有人該去地府填這個空缺。」姬洵扶著側臉,他用手指在眼前描繪,勾勒出一個字,裝。

  見蕭崇江若有所思,姬洵又道,

  「這件事我交給你來辦,對你而言算折辱,但你可以親手將此事蓋棺定論,要不要做,選擇在你。」

  蕭崇江握住姬洵冰涼的手,他眼底是隱晦地熱切,「臣願意,陛下放心。」

  *

  山中夜色清透,天是濃沉的墨色,星與月都明亮似在眼前,微涼的晚風吹散了一整日的熱氣。

  金殿外把守數十名重兵,各個聚精會神,不敢有絲毫鬆懈,錯放任何人闖進去擾了陛下安眠。

  窸窸窣窣的聲音,輕微響過。

  有人轉眼打量,卻什麼都沒發現,只見草葉微晃,那地方空落落的不像是能藏人的模樣。

  許是野兔作祟,可不能被它引誘走神了!

  金殿內只有芳歲帝一人,蕭大將軍今夜裡趕回府,與蕭老夫人解釋事情原委去了。

  他走時不放心,還多加了一倍的兵力,生怕芳歲帝讓哪個角落鑽出來的蛇鼠蟲蟻叼走回洞裡吃干抹淨。

  姬洵睡著不踏實,總覺得身邊有人,眼睫微顫,他一抬眼,赫然是一個人影立在榻前。

  他冷靜地掃了一眼,是闊別多日的常無恩。

  姬洵困著,反應慢了一些,「常無恩……你本事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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