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這是怎麼回事」,他彎下身子,伸手在抽屜中翻找起來,最後,情急之下,陸弛竟將抽屜整個拽了出來。

  抽屜裡面的瓶瓶罐罐頓時都散落到地上,發出乒鈴乓啷的聲音——

  周晏禮聞聲趕來,卻發現陸弛怔怔地坐在地上,而他面前散落的,是四個空空如也的藥瓶。

  那藥周晏禮再熟悉不過,是陸弛托姜佚明從國外帶回來的安眠藥。

  陸弛沒有看周晏禮,他低下頭,目光落在那四個空藥瓶上。

  「一瓶、兩瓶、三瓶、四瓶……」

  陸弛緩慢地、一個個的數著,而後他猛地抬起頭來,銳利的目光緊緊咬在周晏禮的臉上。

  周晏禮很少在陸弛身上見到這種尖銳的目光,好像要將人戳穿一樣。

  他心臟一緊,不由得向後退了半步,小聲討好地叫著:「老婆……」

  陸弛置若罔聞,他盯著周晏禮看了幾秒鐘,復又低頭看向那幾個空瓶,口中喃喃說道:「四瓶。加上昨晚我在你包里翻出的那瓶,一共是五瓶。」

  周晏禮舔了一下唇角,有些慌張地說:「老婆,我……」

  「這是我離開前不久,姜總剛送來的。」不等周晏禮的話說出口,陸弛就強硬地打斷了他。

  陸弛抬起頭來,他的視線再次停留在了周晏禮身上,卻不知怎地,聚不了焦。

  他像是在看面前這人,又像是什麼都沒看到。

  周晏禮心臟傳來一陣刺痛,這種刺痛順著血脈在全身蔓延,漸漸的,竟傳遞到了周身每一個角落。

  「我……」

  陸弛忽然抓起身前的藥瓶,發瘋似的一個一個朝周晏禮砸去。

  空藥瓶一個接一個地砸到周晏禮身上,發出「嘭」、「嘭」的聲響,接著又滾落到地面。

  「一百六十五天。」

  「周晏禮,我們只分開了一百六十五天!」

  陸弛氣得渾身發抖。分開前,周晏禮的情況明明已經好轉,可為何到頭來他還是吞下了超量的安眠藥。

  周晏禮眉心緊縮,他靜默地看著陸弛,任由他將藥瓶盡數砸在自己的身上。

  他忽然覺得好痛,身上的每一塊肌肉、每一個骨骼,都叫囂著劇烈的疼痛。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戰慄起來,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當初,在下定了分手的決心後,周晏禮有計劃地減輕著自己對陸弛的依賴。

  他開始有意無意地拒絕陸弛的陪同,自己應酬,自己出差。哪怕這會讓他倍感痛苦與焦慮,哪怕沒有陸弛在,他八成是徹夜難眠。

  他試圖戒斷陸弛的愛,也學著在陸弛面前作偽。

  當陸弛以為他的病情有所好轉的同時,他卻一個人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壓力與痛苦。

  分開以後,周晏禮獨自面對著冰冷而孤獨的黑夜。他時常從天黑睜著眼直到天明,無論如何輾轉反側,都無法入睡。

  萬籟俱靜,漆黑一片。周晏禮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耳邊唯有自己的心臟,發出越來越快的跳動聲,最後連胸腔都被這瘋狂的跳動振得生疼。

  直到翌日清晨,直到東方吐白。

  開始的十天,周晏禮尚且可以忍耐。

  可漸漸地,因為長久的失眠,周晏禮的黑眼圈越來越重,人也愈發清瘦。

  他吃不下什麼東西,又時常乾嘔,身體狀況每況愈下。

  他絕沒有因為陸弛的離開而作踐自己,相反,他努力地控制病情、按時服藥,就算睡不著也安靜地躺在黑暗中。

  但一切都是徒勞。

  以前,周晏禮不常吃安眠藥,只有在出差時,或是狀態很差時,才偶爾吃上幾次。

  但與陸弛分開後的每一天,他都無法入睡,他只得藉助藥物。

  他自己做過醫生,當然知道安眠藥不能多吃,可疲憊到了極點卻無法入睡的滋味是那麼難熬。

  長夜漫漫,只他一個人,又該如何忍耐?

  一粒、兩粒、三粒……五粒。

  他吃下的藥越來越多,可效果卻越來越差。

  他發現自己時常會陷入幻覺當中。他偶爾能在家裡、公司中聽到陸弛的聲音,可等他滿心歡喜地走向陸弛的時候、當他喚著陸弛的名字的時候,才意識到從始至終只有自己一人。

  幾個月的時間,他幾乎將姜佚明送來的藥全部吃光,最後,他看著抽屜中的空藥瓶,心也空空落落。

  他不是沒想過自己的掩飾終會被發現,也不是沒動過丟掉這些藥瓶的心思。只是他什麼都沒做。

  周晏禮騙得過任何人,甚至騙過了陸弛。但他騙不了自己。

  他的病從來都沒有好轉過。他只是將自己更深得藏了起來。

  他想要放過陸弛,是陸弛卻不捨得鬆開他的手。

  周晏禮蹲下身子,他抱住陸弛,輕拍著陸弛的後背,說:「冷靜一點,冷靜一點,你看我現在好好的,什麼事情都沒有。」

  「我是醫生,我不會做傻事的。」

  陸弛掙脫了周晏禮的懷抱,他用盡全力,拍打著周晏禮的後背,發出「嘭、嘭、嘭」的聲音。

  淚水不受控制地順著陸弛的臉頰砸下來,落在周晏禮的頸間,就宛如熾熱的岩漿,將他骨肉燒穿。

  周晏禮將陸弛箍在懷中,不斷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我已經不需要吃安眠藥了。陸弛,我再也不吃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