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狩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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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時候?

  總不能是在這裡吧!

  柳拂嬿腦海里一片混亂。

  她下意識地往門邊躲, 眼前不知何時蒙了層水霧,什麼都看不清了。

  「別出聲。」

  薄韞白呼吸沉亂,素來溫醇的嗓音染上低啞而強勢的氣息,幾乎讓人覺得陌生。

  像是個好整以暇的狩獵者, 他口中言語激她:「不是怕被發現麼?」

  當然怕。

  可意識里為數不多的清醒還是逐漸破碎, 潰敗不堪。

  「轉過來。」

  門口的換衣鏡纖塵不染, 映出雪亮的光。

  「你……你不……嗎?」

  「還好嗎?」薄韞白俯下`身,語調關切。

  稍頓, 便見到男人俯首而下。

  溫言給她寬心:「進來客廳的時候, 我鎖了門。」

  「我?」

  朦朧之間,忽然聽見薄韞白這麼說。

  柳拂嬿咬了咬唇,耳根愈燙,足尖碰他一下。

  柳拂嬿這下終於問出口。

  她張了張唇,沒吐出什麼字來。平素一絲不苟的長直烏髮有些蓬亂,纖細身軀孤零零坐在高高的鞋柜上,眸底驚惶點點,沒來由地叫人心生憐愛。

  雖然斷續委婉,倒也可以達意。

  「口渴嗎,我給你倒點溫水?」

  薄韞白漆深眉尾稍挑,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問了句:「這樣不夠嗎?」

  這下引火燒身。

  不知過了多久,柳拂嬿渾身發軟,連站穩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這人現在沒了剛才那副長驅直入的狠勁兒,恢復了光風霽月的清沉語調,像個溫潤的五好丈夫。

  她不是想問這個。

  「我已經忍得很辛苦了,你還招我。」

  -

  回到餐廳,只見錢姨做了頓很豐盛的大餐。

  她無法思考, 昏沉地側過頭去。

  能看見他仍是進門時那副裝束。質感上乘的暗色襯衫一縷褶皺都無,連頭髮也絲毫不亂。

  眼前的一切逐漸變得朦朧而模糊,花瓶倒在手旁,絢麗跳動的花色傾灑出來,像一場旖旎的夢。

  明明是關心他。

  男人的唇堵了上來, 唇齒強勢,封住了她凌亂的氣息和嗚咽。

  可是非要直說,又問不出口。

  薄韞白掀眸看她, 眸底晦暗明滅,有種微醺淺醉的慵然。

  她坐在換鞋凳上,縮成小小的一團,仿佛剛才吞噬全身的浪潮還未褪盡。

  身體一輕,還來不及反應, 整個人就這樣被直接舉起來, 放到了鞋柜上。

  柳拂嬿的眼睫狠狠顫了顫, 下意識雙手攥緊鞋櫃邊沿,身體朝後縮。

  似是從她眼中讀到了什麼訊號。

  視野一下子升高, 雙腳離地,懸在半空之中。

  薄韞白吻了吻她冰涼的手背,整個房間裡響起溫柔的聲響。

  錢姨拿起兩個「車」放在碟子最上面,一本正經地遞給兩人。

  有清淡鮮美的淮揚菜式,也有別具匠心的西菜中做,將他兩人的口味都徹徹底底地照顧妥帖。

  還親手烤了點心,麵皮金黃,形狀圓滾滾的,活像中國象棋,上面還印著「將」和「帥」之類的圖案。

  說完,薄韞白咬了咬她的耳垂,低聲控訴她剛才的行為。

  「……就快開飯了,時間來不及。」

  「放心。」

  腕上墨綠色錶盤掠過淨沉的光芒,映出她玫瑰色的側頰。

  柳拂嬿抱著膝蓋看他,小聲問:「你真的不要?」

  柳拂嬿搖搖頭。

  下一瞬,薄韞白垂下眸,一隻手托起她的腰,小臂表面浮起淡青色的筋脈, 硌得她皮膚發痛。

  「你倆把這個車吃掉,去去霉運,以後它就不敢再來找你們的麻煩了。」

  柳拂嬿沒聽過這種說法,覺得新鮮有趣,忍不住彎了彎唇。

  她拿起拿塊點心,咬了一口,裡面是清甜的紅豆百合餡,可口香醇。

  「您有心了。」

  薄韞白起身去會客廳,再回來的時候,手裡已經拿了只圖案精美的禮盒。

  他將東西遞給錢姨,溫聲道:「一點不成敬意的小物件,您收著吧。」

  柳拂嬿好奇地瞥了一眼,對那禮盒上烏金色的鳳凰圖案有點印象,好像是之前一場宴會上東道主送的東西,裡面放的是一枚水頭很好的翡翠鐲子。

  知道這東西必定價值不凡,錢姨有些拘謹地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心,笑著道:「您別客氣,我只是過來做頓飯,沒費多少力氣。」

  「您就收著吧。」柳拂嬿彎了彎眸,跟著勸道,「多虧您加班過來,我們才能一到家就有這麼一桌好菜吃。」

  聽見兩人都這麼說,錢姨也不再推拒,不好意思地接過了禮盒。

  薄韞白又道:「一起吃吧,吃過我找司機送您回去。」

  「哎哎,好。那就謝謝你們啦。」

  錢姨笑呵呵地坐下了。

  三人有說有笑地拿起筷子。

  錢姨是個實誠人,年輕時燒得一手好菜,在家鄉那邊開私房菜館。後來遇到貴人指點,去大城市系統性地學了好幾年廚藝,這才得到現在的這份工作。

  雖然這筆收入足以叫她家境殷實,但錢姨還是保留了年輕時的習慣,穿得簡單質樸,性格和藹可親,偶爾會聊兩句自己剛上高中的女兒,言語之間愛意滿滿。

  柳拂嬿覺得她和孫阿姨有點像。

  想到孫阿姨,就想到了蘇城清淡幽遠的春茶,濃鮮的蝦油雜燴湯,還有春夏交接之際,那些雨霧瀰漫的黃昏。

  自然,也想起柳韶。

  柳拂嬿不覺垂下眼睫,夾起一片脆藕放入口中。

  卻不想,少頃,一小碟剝好的蟹肉,並著水晶瓶里的蟹醋,被薄韞白推到她手邊。

  她側眸望過去,見他眸底溫潤瞭然,似乎她的一切心事都無所遁形。

  柳拂嬿抿唇笑了笑,心情輕快了幾分,從那碟印著中國象棋的點心裡挑出寫著「帥」的那個,悄悄夾到了他的碗裡。

  -

  次日是個周末,柳拂嬿還是和以前一樣起得很早。

  她換了身要出門的衣服,米色長毛衣勾勒出纖穠身段,黑裙之下搭一雙漂亮的長皮靴。耳朵上帶著兩顆耳釘,是薄韞白先前買給她的款式。

  換好這些,她站在玄關處,對著鏡子照了照,覺得髮型不太順眼,又取下頭上的鯊魚夾,重新綰了綰頭髮。

  鏡子光芒雪亮,無辜而清白地立在原地,忽然叫她回憶起前一天的事情。

  皮膚上殘存的觸感煙花般炸開,柳拂嬿頰旁掠過一抹彤雲。

  就在此時,身後忽然傳來響動。

  她回頭一看,見薄韞白正好從樓梯上下來。

  他似乎也要出門,換下了家居服,衣著正式,瞧著雋冷矜倨,皮囊和身形都十分吸睛。

  「你要出門?」薄韞白問。

  「嗯。可能晚點才回來。」柳拂嬿道。

  想去一趟疏月灣,見見我媽。

  這句話還沒說出口,忽然聽見薄韞白道:「不巧。我約了你媽媽過來吃飯,應該一會兒就到了。」

  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她怔忡地抬起眼,正撞進他從容自若的目光。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

  這個人像是有了讀心術,能看穿她所有的心事和願望,然後在不露痕跡之間,把一切都周全做好。

  「……你是怎麼知道的?」

  柳拂嬿將原本要穿的衣服放下,朝他的方向走回去。

  「我也覺得你們兩個應該見一面。」

  薄韞白垂眸看她,稍頓,話音低了些許,眉目端沉,帶了幾分正色。

  「前不久,我和魏雲山見過一次。」

  聽到這個生理學意義上的父親姓名,柳拂嬿並沒有什麼特別明顯的反應。

  她甚至都能猜到,魏雲山應該是為了林華集團的事情才找他。

  至於他為什麼要去赴約,大概也是因為她的關係吧。

  想起魏坤那張陰險的臉,還有魏雲山那副道貌岸然的姿態,柳拂嬿顰了顰眉:「我不想和這家人扯上聯繫。」

  「我知道。」薄韞白低聲道,「他們父子很快就會離開江闌,以後誰也不會為難你。」

  柳拂嬿倒是沒聽過這件事,有些詫異。

  少頃,又聽薄韞白道:「不過,臨走之前,魏雲山告訴了我一些以前的事情。」

  男人站在晚秋的晨光里,眸色溫沉,低聲道:「我想把這些事轉述給你。」

  -

  柳韶按響門鈴的時候,柳拂嬿就站在玄關,有些坐立不安。

  在她得知了那些往事之後,門外的母親忽然變得陌生,和她一直以來熟悉的那個形象,似乎有了微妙的偏差和背離。

  她躊躇了半秒,才打開門。

  一瞬間,母親身上那股特有的熟悉氣息,和著寒涼的秋意,拂向了她的面頰。

  「小嬿。」

  看到是女兒主動過來開門,柳韶的眼角眉梢湧上些手足無措的喜色。

  看得出,這麼多天不見,她很想念女兒。

  柳拂嬿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好在,薄韞白很快也迎了過來:「您過來了。」

  見到這個貴氣女婿,柳韶臉上喜色更濃,接連應了幾聲。

  三人在會客廳坐下。

  薄韞白打算煮茶,才拿起茶具,就被柳拂嬿接了過去。

  她有些尷尬,想要找點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趁著頭一遍洗茶的功夫,柳拂嬿悄悄觀察了幾眼母親的模樣。

  她今天穿著一件很顯氣色的裙子,還化了妝,本就秀麗的眉描得愈發好看。

  只是,鬢間似乎多了些白髮,在滿頭青絲之間,有些扎眼。

  「你不用再擔心了。」

  柳拂嬿垂著眼眸開口。

  「不會再有人,故意傷害我了。」

  柳韶怔忡地看著她。

  柳韶不知道車禍的事情。過去這段時間,她和女兒女婿之間唯一的聯繫,只是錢姨。怕她無謂地擔心,錢姨特意隱瞞了這件事。

  雖然被蒙在鼓裡,但柳韶也沒有懷疑過什麼。儘管女兒一直不聯繫她,她也只當對方是在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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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沒有想到,原來女兒一直留在醫院裡,陪護薄韞白。

  柳韶此刻的怔忡,是因為柳拂嬿這樣的語氣,很明顯是知道了自己的一部分身世。

  她一時有些緊張,又有些羞愧,五十多歲的人了,慌亂得像個做錯事被抓現行的小孩,斷斷續續只問出一句:「你……」

  「我知道姓魏的那家的事情了。」

  柳拂嬿把話說得更明白一些。

  聽到這個姓,柳韶面色由紅變白,肩膀瑟縮一陣,微微地發起了抖。

  她怕魏雲山,怕這個人。

  這個人曾要強迫她流產,又天南海北地找她,跟著她,就是為了奪走她的孩子。

  那些驚恐的日日夜夜重新浮現在眼前,柳韶手腳冰涼,胸腔劇烈起伏兩下。

  卻不料,下一瞬,柳拂嬿主動握住了她的手。

  有種篤定而包容的溫暖,從她掌心流入柳韶的指尖。

  柳韶受寵若驚地看著她:「小嬿,你不是不愛讓人碰的嗎?什麼時候好了?」

  柳拂嬿很淡地笑了笑,笑意里有種複雜的東西,她沒有多說,只道:「都是過去的事了。」

  「那……」

  柳韶囁嚅兩下,沒有提魏雲山的名字:「那個男的,他找到你了嗎?」

  「沒有。」柳拂嬿搖搖頭,「他本人還不認得我,我也沒有要去他面前認親的打算。」

  「嗯。」柳韶語氣堅定,「那人靠不住,我們不去。」

  柳拂嬿抬眼,看著面前這個歷經風霜的女人。

  她們是相依為命的母女,卻又因為種種原因,這麼多年,始終是最親近的陌生人。

  「我也知道,你以前的事情了。」

  少頃,她語氣柔軟幾分。

  聽到這裡,薄韞白站起身。

  他手掌溫熱,攬了一下柳拂嬿的肩膀,像是安慰,又像是給她勇氣。

  然後,男人便離開了房間,輕輕帶上了門。

  白亮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柔和了一切事物的輪廓。

  窗外正對著秋意盎然的花園,花期在晚秋的花仍然傾吐芳菲,絲毫不懼怕霜寒。

  柳拂嬿收回看花的視線,低聲開口。

  「是我錯怪你了。」

  「我不該那麼說你的。」

  「你不是為了錢,才懷上我,想要逼迫什麼有錢的男人和你結婚。」

  「正相反,懷上我是一個意外,對嗎?」

  話音落下,柳韶驀地抬起頭。

  似乎完全沒有料到,女兒會說出這樣的話。

  可與此同時,那雙看得出年輕時曾多麼媚態橫生,如今卻包含滄桑的眼睛,也一點一點地亮起光。

  柳拂嬿忍住鼻酸,又道:「他給了你很多錢,讓你打掉我。」

  「可我那時已經好幾個月了,你不忍心做流產手術,所以一分錢也沒要,跑了出來——」

  「剛生下我那段時間,你全國到處換地方,也不是為了遊山玩水,而是為了保護我,對不對?」

  兩行淚水從柳韶眼中掉落。

  她微笑著,嗓音稍稍發著顫,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用了小時候給她講故事的口吻,低低開口。

  「我懷上你三個月整的時候,做了一個夢。」

  「你想啊,你是十月的生日。我懷你三個月的時候,正好是寒冬臘月,雲珀的雪可大了,大得人睜不開眼睛。」

  「可是,在那個夢裡,我走在春天的山上,漫山遍野都是桃花樹,粉色白色的花瓣被風吹著往下落,也跟下雪一樣。」

  「那雪落在身上,卻暖洋洋的。」

  「是暖雪啊。」

  將近過去了三十多年的一個夢,她還記得這麼清楚,就好像眼前也看到了粉白相間的挑花似的。

  柳韶笑意更深,又道:「我一直往裡走,走到一棵最漂亮的桃花樹底下,看到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

  「小姑娘嗓音可甜了,一見我,就叫我媽媽。」

  柳韶淚光閃爍,唇邊卻仍笑著,看向她時,嗓音發顫。

  「孩子,從那個夢裡醒來之後,我忍不住地一直哭。」

  「我不想讓你走,我想把你留下。」

  茶杯由燙轉涼,許多年的時光從眼前掠過。

  柳拂嬿望著杯里的茶水,想起柳韶帶她去看婚紗,柳韶送她漂亮的手鍊。

  想起柳韶騙她去掃墓,其實是又去了緬甸賭玉,又一次欠下巨債。

  債主們無處不在,到處逼債,無論是學校還是家門口,只要見到她,就一定會說很難聽的話,會弄壞她身上帶的東西,摔壞她的畫具,破壞她重要的考試。

  從那以後,她戒備心極重,又自厭自棄。

  然後,現在,柳韶又給了她新的回憶。

  桃花樹夢境的回憶。

  柳拂嬿喝盡了杯中的冷茶。

  她不是不記得,柳韶濫賭、拜金。

  可如今才知道,柳韶把她這個女兒的生命,看得比這一切都更重要。

  可那又如何呢。

  她儘管關心女兒的生命。

  卻並不曾更多地關心女兒的感受,關心女兒內心深處的那些哭喊。

  柳拂嬿不知道,其他人的母女關係,是不是也像自己這樣矛盾而複雜。

  她望著空空的茶杯,彎了彎唇,說不清眸色是冷是暖。

  只是淡聲道:「你要是打掉我,就沒有後來的這些事了。」

  「是啊。」

  柳韶蒼涼地笑了笑。

  少頃,又長長嘆息一聲,道:「可是,我要是打掉你,你現在就不會坐在這兒,叫我媽媽了。」

  柳拂嬿摸了摸自己的右腕。

  那裡的疤痕已經很淡很淡,幾乎看不見了。

  她想了一會,捲起長袖,露出自己的手腕。

  手腕上,完好無損的金綠色手鍊,發出玎玲作響的清脆聲音。

  見狀,柳韶睜大了眼。

  「你看,它之前不是摔斷了嗎?」

  柳拂嬿低聲開口。

  「我又修好了。」

  「從那以後,還是一直都戴著。」

  -

  在秋天即將走到末尾之時,傳出了陸皎和薄崇離婚的消息。

  消息一出,震驚業界。

  也正是同一天,薄崇召開新聞發布會,在無數台攝像機的鏡頭下難掩疲態,像是更衰老了好幾歲。

  最終,在所有人面前,他正式宣布,此後將博鷺集團交由長子薄霽明全權負責。

  刷到新聞發布會的直播的時候,柳拂嬿極為意外。

  她反覆確認了信息後,直接跑去書房,結果就看見,薄韞白正八風不動地在書桌前練字。

  「你怎麼沒去現場?」

  她震驚地把屏幕遞給他看。

  「我去幹什麼?」

  薄韞白瞥了一眼手機上的畫面,嗓音是一貫的疏懶散淡:「我又沒什麼好宣布的。」

  「還是說——」

  他似忽然想起一事,掀眸看她,眸色清沉,半帶揶揄道:「我去宣布,過段時間,就是我和妻子見面一周年的紀念日?」

  「……」

  柳拂嬿有些語塞,也不自覺被他帶歪了話題。

  「這麼快,就已經一周年了嗎?」

  「你算算日子。」

  聞言,薄韞白似有不愉。

  「當初婚禮上迎親,不是還拿這個問題難過我麼?怎麼自己反而忘了。」

  柳拂嬿沒敢告訴他,當時她對這人還沒有那麼上心。編寫迎親題目的時候,日子也是看著行事曆才算出來的,她腦袋裡其實什麼都沒記。

  不過現在確實今非昔比。她默默決定,待會兒就安裝一個紀念日的手機軟體。

  柳拂嬿站在原地,自己看了會兒那個新聞發布會的視頻,又小心翼翼問道:「那個,你父母離婚了,你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好得不能再好了。」

  瑩白燈光下,身形清落的男人執筆揮毫,姿態疏朗如清風明月。

  少頃,話音里也漫上塵埃落定的笑意。

  「總算有今天。」

  「我為她開心。」

  見他是這個態度,柳拂嬿也覺得輕鬆了不少。

  她在書桌對面坐了下來,一邊翻看男人剛才練的字,一邊隨口問了句:「那這場發布會開完,你們股票會跌嗎?」

  「應該會。」

  話雖如此,他聽起來倒並不怎麼擔憂:「不過我哥能扳回來。」

  「我發現你真的很信賴你哥。」

  柳拂嬿托腮看著他。

  「手足可能都是這樣?」薄韞白語調稍揚,淡聲道,「雖說架沒少打,感情倒也還過得去。」

  「是這樣嗎?」

  柳拂嬿懵懂地聽著,想了想自己的情況。

  「我就沒有兄弟姐妹,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麼樣的。」

  話音剛落,手機忽然震了震。

  她低頭看,是微信提醒,有一個陌生人發來好友請求。

  這個人的頭像是一隻惡魔兔子,黑色的耳朵,白色的臉,看起來又萌又凶。

  柳拂嬿想了想,才記起,這個角色好像叫庫洛米。

  她視線往下移,去看對方的驗證信息。

  [我是魏瀾,有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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