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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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溫柔的爵士樂聲里, 白色卡宴乘著月夜的秋風一路前行。

  柳拂嬿將那顆荔枝軟糖悄悄含了一路,等到了地方,才發現,這裡就是他們初見的地方。

  是花知酒店的那片私人海域。

  海面上浮著一艘很精緻的中小型遊艇, 長度大概二十米左右, 和薄成許那艘大而無當的豪華遊艇不同,這一艘私密性很高, 品味極好。

  遠遠望去, 只覺得線條溫潤,色彩寧靜。

  遊艇上燈光點點, 被夜裡的黑色海水倒映出放射狀的花朵姿態,仿佛海面成了夜空,它們則是綻放在海面上的絢爛煙火。

  「到了。」

  薄韞白停下車,走到另一邊,為柳拂嬿打開車門,朝她伸出手。

  月夜下的海面浩瀚無際, 海浪生生不息,潮汐聲帶著幾分清冷的禪意。

  稍頓,他忽然問:「你現在知道,這句話背後的意思了嗎?」

  薄韞白垂眸看著她。

  「除了工作人員,你是我請來的第一位客人。」

  餐品一道一道地呈上來。前菜是鰲蝦配青蘋果,餐前甜點是焦糖香草梨,主菜是M7的澳洲和牛裡脊,還有淋了紅酒汁的烤乳鴿。

  相熟的合作夥伴和同學朋友都在國外,他回國以來,大概一直都很孤單吧。

  柳拂嬿原本以為自己吃不慣國外的菜式,但這一餐意外地非常合口。

  「喜歡這裡嗎?」薄韞白問她。

  旁邊是吧檯和酒櫃。

  秋夜的海上有點冷,幸好柳拂嬿的毛衣裙不算薄,袖子也長,拉下來就能遮住大半個手掌。

  夜色下,柳拂嬿舉起酒杯,輕輕晃了晃。

  「嗯。製造商是在歐洲就相熟的團隊,了解我的喜好。」

  船隻朝月光粼粼的深海出發,遠離了城市的光污染,夜空愈發潔淨而光潔。

  在迎接兩人上船之後,這些人便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船艙深處。

  出門時有些晚了,她的髮型上沒多花什麼心思,只是用一隻淺金色的鯊魚夾將頭髮夾起來。

  少頃,戴著白色高帽的主廚走上前,笑眯眯地為兩人開了一瓶紅酒。

  柳拂嬿有些驚訝。

  柳拂嬿問:「只有你一個人嗎?」

  情不自禁地,她將這句話又說了一遍。

  「這是你的遊艇嗎?」

  但架不住顏值過硬,天生的頭包臉,高顱頂,是大美人特有的那種鬆弛的慵懶。

  看著薄韞白眼睫低垂的模樣,柳拂嬿忽然想起他十五歲就出國,前不久才獨自回來。

  悠揚的樂聲和著瀚海的夜風, 讓人分不清這聲音的源頭到底是來自現代科技,還是古老的海妖傳說。

  是會永遠愛我的意思嗎?

  法餐簡潔明快,美妙的滋味仿佛在味蕾上跳舞。

  薄韞白抬眸看她。

  「沒關係,以後我陪著你。」

  柳拂嬿啟了啟唇,又抿回去,化作一個笑容。

  音響不知道藏在了哪裡, 音質聽起來貴得嚇人,演奏聲叫人仿佛身臨其境。

  又道:「我喜歡晚上的海景。有時候心情不好,也會在船上過夜。」

  伴隨著倒酒的動作,酒液和月光一起傾灑進透明的玻璃杯里。

  不過薄韞白好像誤解了什麼,扯了扯唇,溫聲道:「放心,只有我一個人。」

  橘色的火焰照亮了她的眸光,也照亮了這個如夢的夜晚。

  -

  吃過晚餐,兩人倚在欄杆前看夜海。

  她嫌頭上的鯊魚夾太重,取了下來。帶著玫瑰氣息的烏髮解脫了束縛,逆著風向飛揚,描摹出海風的軌跡。

  柳拂嬿踏在柚木製成的甲板上, 陌生地環顧四周, 看到露天的餐檯,上面擺著蠟燭和鮮花。

  薄韞白帶她去餐桌前坐下,為她拉開餐椅。

  柳拂嬿被他牽下去, 踏上沙灘的一瞬間, 仿佛從現實世界走入一幅浩大的畫卷。

  遊艇入口處站著兩位很有禮貌的安全員, 說著「歡迎上船」、「一路順風」之類的祝福語。

  柳拂嬿點點頭,然後就看見主廚拿著酒瓶和打火機過來,在花紋精緻的小鍋里點燃了酒液。

  一時間,兩人都想起了那個瀰漫著紅酒氣息的錯亂夜晚。

  她本來是覺得他獨自漂在海上,有點太孤單了,所以才有此一問。

  用完餐點,薄韞白問她想不想再加一道法式的力嬌酒可麗餅。

  她不假思索地點頭:「喜歡。」

  「那,」他扯了扯唇,「作為第一次約會的地點呢?」

  柳拂嬿認真地說:「可以打一百二十分。」

  風裡傳來男人低沉的笑聲。他音色其實很乾淨,乾淨得像霜雪,帶著冷質的寒涼。

  可只有面對她,他嗓音里總是暈開些溫清的笑意。

  柳拂嬿腦海里的酒意被夜風吹散,卻又被他的笑聲重新勾了回來。

  少頃,聽見薄韞白問:「之前有沒有猜過,我會帶你去哪?」

  柳拂嬿老老實實回答:「猜過,猜不出來。」

  他尾音裡帶著幾分興致:「都猜什麼了?」

  「嗯……」柳拂嬿想了想,「逛逛商場、看個電影什麼的?」

  薄韞白笑意更深,溫暖又細碎的氣息從喉間逸出,嗓音也愈發溫沉:「柳寒露,我幸好沒讓你挑地方。」

  「怎麼了嘛。」

  見他笑得不行,她小聲嘟囔了一句。

  商場哪裡不好了,冬暖夏涼,有陶藝貓咖之類的各種體驗館,還有抓娃娃機。

  「那下次帶你去?」薄韞白又問。

  柳拂嬿覺得自己立刻答應會有點沒面子,就偏過頭去,假裝沒聽見。

  夜色越來越深,浩瀚的大海讓人的心靈也變得更加開闊。

  她覺得心裡的那個疑問也不能再拖下去了,索性就在此時問出了口。

  「其實我一直惦記著一件事情。」

  她看向薄韞白,低聲問道:「你當初和我假結婚,不是為了讓你爸爸答應你一件事嗎?」

  聞言,薄韞白也沒什麼明顯的表情變化,只是揚了揚眉,輕輕「嗯」了聲。

  柳拂嬿又道:「那個……現在我們的契約也毀了,你爸又不喜歡我,他會不會就因此不同意那件事了?」

  薄韞白倒是回得胸有成竹。

  「沒關係。」

  他轉過身,肩背倚靠著欄杆,衣角被海風捲起,腰腹若隱若現。

  夜空下,他雙眸像清亮的夜星,口中漫聲道:「你不用擔心這個,我有我的辦法,當初只是不想做得太絕。」

  「那到底是什麼事呢?」柳拂嬿問。

  薄韞白沒有要瞞她的打算,不過還是姑且多問了一句:「你覺得呢?」

  柳拂嬿忽然發現,這人好像遇到什麼事情都挺在意她的想法,明明自己有了主意,還是會先問她的猜測。

  「我不猜。」她偏過頭去,「剛剛猜個約會地點,你就笑成那樣。」

  「我這次不笑了。」薄韞白垂下眉眼,溫聲道,「我保證。」

  這人的承諾還是挺可靠的。

  柳拂嬿放下心,側眸看他,一字一句地問道:「你是不是不想當博鷺的繼承人?」

  月夜下,男人眸底掠過一線怔忡。

  少頃扯了扯唇,嗓音磁沉,發音帶著幾分慵懶的牛津腔:「Bingo.」(猜對了。)

  他望向遠方的海潮,被夜風掀起額前烏髮,眸底的散漫與桀驁也愈發明顯。

  男人漫聲道:「我一直不覺得博鷺是我的責任。」

  「所以,也一直都想把它,交還給我大哥。」

  柳拂嬿回想起自己見過薄霽明的短暫幾面。

  那是個很溫厚的男人,不習慣和別人起衝突,尊敬父母,關心弟弟,對妻子更是有種內斂卻深沉的愛重。

  婚禮那天,薄霽明還主動來向她敬過酒,希望她不要太把薄崇之前說過的話放在心上。

  腦海里閃過這些回憶的時候,耳畔也響起薄韞白的聲音。

  「我哥從生下來那天起,就一直是被當做繼承人培養的。」

  「這個位子,本來就是他的。」

  「我的出生,則是個意外。」

  他漫聲道:「我哥十五歲那年,我才出生。他去集團實習的時候,我才剛上小學。」

  說到這裡,薄韞白話音稍頓,輕輕蹙起了眉。

  「只是,後來薄崇非要說什麼,我天賦更高,我遺傳的好基因更多,我比我哥更適合當繼承人,之類的昏話。」

  他語氣里似有嘆息,低聲道:「我哥本來就是相對內斂的性格,聽到這些話,就漸漸開始懷疑自己。」

  「其實他以前,也是個非常出色的人。如果不是被那些話影響,有些畏首畏尾,今天應該已經取得了不亞於薄崇的成就。」

  聽到這裡,柳拂嬿終於徹底地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想到薄霽明的處境,她也有些惆悵。

  「所以,你是不想拿走本來就屬於他的東西?不想傷了兄弟之間的情分?」柳拂嬿問。

  「……不只是這樣。」

  「也因為,他確實比我更適合。」

  他細緻地解釋給她聽:「我大哥比我早入行十多年,經驗和閱歷都在我之上,為人處世也很溫厚,適合掌舵博鷺這種規模極大的集團。」

  「不像我。」

  「我要是真接手集團,什麼跳傘、潛水之類的愛好,估計全都得戒了。」

  他淡哂一聲,語調裡帶著淡淡的譏諷:「不然其他股東會擔心我暴斃。」

  這兩個字不太好聽,柳拂嬿打了一下他的肩膀,認真地道:「以後別說這種話。」

  雖然如此,她倒也理解薄韞白的意思。

  他是喜歡風險的性格,厭倦平穩、厭倦死水一潭,所以才在風投行業做得風生水起。

  如果回到博鷺,行事風格就要變得求穩、求妥當,於他而言,確實不太適合。

  柳拂嬿沉吟道:「所以,你父親給你的承諾就是——」

  薄韞白回答:「交出權柄,讓我大哥當家。」

  柳拂嬿想了想,又說:「可我看,就算咱倆假結婚之後,你爸爸也沒有要放權給你大哥的意思,反而還是一直把要你當繼承人的事掛在嘴邊。」

  「他這人就這樣。」薄韞白淡哂道,「說得好聽點是兵不厭詐,說得難聽點就是老奸巨猾。」

  「那你何必照他的意思去做。」柳拂嬿蹙起眉,「你守諾,他卻不守。這樣對你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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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薄韞白不知想到了什麼,極淡地沉默了一陣。

  片刻後才回答。

  嗓音散在夜風裡,有些縹緲失真,聽不出明顯的情緒。

  「雖說他這人行事狹隘自私,傷害了我大哥,傷害了我媽。」

  「但對我確實偏愛。」

  「可我十多年不在家,沒怎麼盡過孝。」

  「回來答應他三個要求,算是最後的一點心意。」

  聽見他的語氣,柳拂嬿的心情也低落下去。

  其實一開始見到薄韞白,只以為他性格淡漠,為人矜倨,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

  如今了解更深,才發現他的重情。

  可薄崇作為他的父親,卻是一個那樣的人。

  他大概,一直都很難過吧。

  柳拂嬿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無意識地握緊了毛衣裙的袖子。

  薄韞白卻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溫聲問道:「冷嗎?」

  不等她否認,他已經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了她的肩上。

  他清冽的體溫籠罩在身上,將寒涼的海風,蕭索的秋意,全都隔絕在了外面。

  柳拂嬿不由地忘記了剛才的失落。

  只是情不自禁地,貪戀著這份溫暖。

  抬眸看向他時,餘光忽然被黑沉天幕中,一條淡藍色的光弧照亮。

  她怔忡一瞬,並沒有立刻意識到那是什麼。

  薄韞白垂眸看了一眼表。

  「開始了。」

  伴隨著他清沉的話音,一瞬間,漫天繁星墜落,燃起大片淡藍和淺金色的光弧,映亮了墨色的蒼穹。

  仰望著高遠而璀璨的天穹,柳拂嬿睜大了眼睛,忽然明白了他帶自己來這裡約會的另一個原因。

  今夜有流星雨。

  -

  從遊艇上回來,柳拂嬿將那夜拍攝的流星雨照片設成了手機屏保。

  這對她來說是難得的進步,因為她已經多年不用自定義屏保,只是隨便挑選一張手機的內置。

  其實若論起喜歡的照片,她還拍了一張,是薄韞白沒注意時拍的。

  月夜之下,兩人在燭光旁共進晚餐,在浪花洶湧的海面上,兩人的影子靠在一起。

  她本來更想用這張,但又覺得有點太過膩歪。萬一被學生看見,那群熊孩子肯定要瘋狂起鬨。

  十月就這樣在紅酒和流星雨的餘韻里悄然到來。

  人們為長假歡欣雀躍之餘,魏家打算辦一場喬遷晚宴的消息,也在社交網絡上傳得沸沸揚揚。

  魏家才來江闌不久,話題卻不少。除了家主魏雲山跌宕起伏的發家經歷,還有他的三個孩子。

  不,如今只剩下兩個了。魏雲山的長子在幾年前死於私人飛機事故,現在的繼承人是次子魏坤。

  另一個孩子則是魏坤的妹妹,聽說長得比明星還漂亮,卻是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兒。

  「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漂亮。」

  雲廬水榭的會客廳里,沈清夜摸了摸下巴,很是不把自己當外人地摘著桌上的葡萄吃。

  吃了幾顆,忽然道:「聽說魏瀾也是在英國讀的書,薄韞白,你見過嗎?」

  「沒見過。」薄韞白甚至沒有正眼看他一下,平靜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禮貌的疑問,「你沒有工作是嗎?」

  「至少放一天假吧。」沈清夜漫聲道,「人又不是機器,一直連軸轉,會壞掉的。」

  說著左右看了看:「你家柳老師呢?」

  「上一屆的畢業生搞謝師宴,她去赴宴了。」

  「怎麼不帶你?」沈清夜掀眸看他一眼。

  薄韞白佯作未聞:「樓梯在那邊,出去了記得把門關好。」

  「好好好。」沈清夜站起身,又道,「林華集團的規模不比博鷺小多少,魏家初來乍到,在江闌的人脈網還未建立起來,這場晚宴意義重大,你怎麼說也得去露個面吧?」

  薄韞白隨口「嗯」了聲。

  沈清夜又問:「那你老婆呢?」

  薄韞白說:「看她。」

  沈清夜作勢要出門,卻又頓住腳步,隨口發了幾句牢騷。

  「你得去,我也得去。其實真挺心煩的,我不太喜歡魏家的人。」

  他回想著之前的情景,低聲道:「我去雲珀出差的時候,見過一次魏坤。」

  「那個人是出了名的陰鷙狠辣,都寫在面相上了。人長得是不差,但被他看一眼,總感覺陰森森的,折壽。」

  「一個面相就能嚇住你?」薄韞白淡淡哂了兩聲,「你沈清夜就這點出息?」

  「但你是沒見過那張……」

  沈清夜百口莫辯地支吾了一會兒,無奈地摸了摸鼻子,揚起手道:「算了,我回去了。」

  等人走了一會兒,薄韞白也出了門。

  他今日沒什麼事,索性驅車去了離雲廬水榭最近的一家商場。

  回想著柳拂嬿上次說商場約會的事情,他隨意逛了逛,觀察周圍有沒有她會感興趣的店。

  路過一處賣黃金的櫃檯時,卻聽見裡面傳來騷動聲。

  一個五大三粗的男客在櫃檯前耍橫。

  「你們這兒的手工費都快比金子本身還貴了!不就雕個破葫蘆,哪用得上多好的手工!」

  「給不給我退!不給我退,我投訴你們!」

  隨即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女聲,為難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怯懦。

  「先生,我們當時是銀貨兩訖,而且您這已經離店十多天了,首飾上都有劃痕了,確實是不能退……」

  這聲音實在耳熟,薄韞白略一怔忡,目光朝對面望去。

  居然真是柳韶。

  她穿著一身紅色套裙,妝容精緻,掩去了幾分歲月的痕跡。

  不同於曾經見過的灰暗模樣,此時的她顯得端莊而得體,多了幾分生命力。

  「放屁!」男人聞言暴怒,大爆粗口道,「去你媽的不能,騙錢還有理了!叫你們店長出來,你給我滾開!」

  說完,抬手就要將女人搡過去。

  結果剛抬起胳膊,小臂便被人擒住,絲毫動彈不得。

  男客叫囂著轉頭,正對上一副漆沉的眼眸,翻湧著不動聲色的怒意。

  男客不知道這人何方神聖,分明看著還比他瘦削幾分,可力如鐵鉗,輕而易舉就化解了他的一身蠻力。

  「你他……」

  他正要繼續爆粗,卻被男人的目光攝住。

  對方面色仍波瀾不驚,眸底平靜如水,卻帶著久居高位的威壓。

  保安終於在此時趕到,將人帶走了。

  薄韞白沒有多看那人一眼,扶起了倚靠在櫃檯上的柳韶。

  「您還好嗎?」

  柳韶剛才就認出了他,驚訝地說不出話。

  「薄、薄——」

  她胸腔劇烈地起伏了一下,這才淚汪汪地露出個笑意。

  「韞白啊,你怎麼在這兒?」

  「過來隨便逛逛。」薄韞白將她扶到一旁的沙發上,溫聲道,「我聽錢姨說您找了新工作,原來是在這兒。」

  柳韶笑了下,語意無奈:「本來不想再跟這些珠寶之類的東西打交道的,可我也就這點本事了。」

  薄韞白聞言輕輕蹙起眉,正要繼續說些什麼,旁邊忽然又來了一個紅色套裙的女人,將柳韶拉開了。

  「快回去工作,讓店長看見你在客人區休息,你這個月業績不要了?」

  柳韶憔悴地低下頭,勉強向薄韞白笑了笑,起身要跟著那人回去。

  忽然聽身後傳來個冷沉的聲音。

  「柳女士確實正在工作,她在幫我介紹商品。」

  半小時後,柳韶提著兩隻裝滿首飾盒的袋子,送薄韞白出了店門。

  「韞白啊。」柳韶小聲道,「其實如果你要買黃金,我們店裡的這些真的不值當。」

  薄韞白扯了扯唇,沒說話,正要去接她手裡的袋子,柳韶趕緊避開。

  她道:「還是我拎著吧,我們店半年都出不了你這樣的大客戶,店長現在肯定在後面盯著呢。」

  見她一把年紀還要在外奔波,薄韞白無聲地嘆了嘆,溫言道:「您怎麼來了這裡工作?」

  「我得有個正經活干啊。」柳韶答,「不然小嬿不放心。」

  「她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話雖如此,薄韞白也知道這對母女之間的隔閡經年日久,一時半刻不好解決。

  他沉默片刻,又道:「寒露應該快到家了,您什麼時候下班,和我一起回去嗎?」

  「寒……寒露……」

  柳韶迷惘了片刻,眼底這才暈開一抹恍然的笑意。

  「啊,那麼久以前的事情,這孩子都和你說了啊。」

  她無意識地搓了搓袖口,還是道:「算了,小嬿脾氣倔,我回去了,又不知道哪句話說得不好,惹她生氣。」

  「那我給您安排一個住處吧。」薄韞白道,「我還有很多閒置的房產,等收拾出來以後,我叫錢姨聯繫您。」

  聞言,柳韶眼裡亮了亮,欣喜地點點頭。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地下車庫,柳韶將紙袋遞給他。

  薄韞白接過去,卻沒有馬上上車。

  男人沉吟片刻,將紙袋放進車裡,再次看向了柳韶。

  「寒露可能沒有注意到,但我有個問題想問您。」

  他垂下眼睫,溫聲道:「她之前一直想接您來江闌住,您都沒有同意。」

  「為什麼最近,您忽然主動來了江闌找她?」

  聞言,柳韶眼中的光芒明顯地閃爍了一下。

  她不自覺地咬了咬嘴唇,唇上乾裂的痕跡愈發明顯,質地不算均勻的唇彩結了塊。

  過了一陣,她才低聲開口,和剛才被人為難時的怯懦語調不同,帶著幾分毋庸置疑的決絕。

  「因為我是她的媽媽。」

  「我要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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