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352【復社首領臨陣倒戈】(為企鵝大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張溥坐船來到南京,很快得知詳情,迅速跑去找錢謙益。

  錢謙益拿起胸前的單片眼鏡,興致勃勃說:「天如,此物名叫眼鏡,自西方番國傳來。老夫請工匠打磨了十多副,只有三副合用。今日且送你一副,哪天老眼昏花了可戴著看書。」

  「牧翁,」張溥拱手說,「今日晚生來見,是冊封吳王之事。」

  錢謙益不僅有老花眼,似乎耳朵也聾了,指著眼鏡繼續說:「這番邦之物,雖屬小道,卻也讓讀書人大為受益。你過來看看,小小鏡片,竟能讓字跡變大。」

  張溥愈發著急道:「牧翁,眼鏡事小,社稷事大!」

  錢謙益說道:「眼鏡確實小,但用處大得很。我打算聘請幾個工匠,令他們專門磨製鏡片,或可在南京開一家眼鏡鋪子。這玻璃也好找,景德鎮除了產瓷器,近年來也開始產玻璃了。不惟景德鎮,袁州那邊也產玻璃。聽說廬陵縣……」

  「牧翁!」

  張溥忍不住吼起來:「吳王之事!」

  錢謙益笑著說:「除了眼鏡,我還買了一副千里鏡……」

  「告辭!」張溥氣得想打人,忍住怒火拂袖而去。

  錢謙益放下眼鏡,踱步來到院中曬太陽,又讓女傭把花生和黃酒端來。

  這日子多愜意啊,為啥要自找不痛快?

  大明的翰林院,博士屬於弱雞,學士屬於大佬。

  趙瀚的翰林院剛好相反,從低到高依次是:學士、碩士、博士、院士。

  等《大同正音》編好,柳如是這些人都能得到學士頭銜。

  至於錢謙益,直接被趙瀚授予碩士,今後還有博士、院士可以升階。院士雖然沒有品級,俸祿卻相當於二品大員,在錢謙益看來絕對是清貴職務。

  雖然不能直接轉為政務官,但真想當官的話,也是可以降低俸祿外放的。

  錢謙益不打算外放,他要當翰林院院士,走到哪裡都極有面子,而且還能青史留名。

  面對趙瀚這種開國君主,錢謙益不敢攬權,面子上過得去就心滿意足。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張西銘還是看不清啊。」錢謙益就著花生米下酒,手指敲打石桌,開始樂哉哉哼出小曲兒。

  張溥憤然離開錢謙益家,招手叫來計程車,坐著輿轎去往陳丹衷家裡。

  復社的人心散了,張溥對此毫無辦法。

  有能力的復社士子,要麼被趙瀚直接招攬,要麼跑去做吏當官,要麼乾脆專心做生意。

  復社三位大佬,張採在安徽當官,吳應箕更是被趙瀚超擢提拔。

  只剩他張溥一人!

  張采雖然是張溥的族兄,被世人並稱為「復社二張」,但張采沒有參與創建復社,也幾乎不怎麼參加復社的活動。

  純粹是復社創立之初,利用張采的名聲搞宣傳而已。

  這些年,張采一直在做實幹派官員,仿效王陽明立鄉約、行保甲,又招攬流民種地,設立常平倉賑濟災民。

  不過張采創立的合社,還是被視為復社的分支,他對此一直持默認態度。

  二張的理念不同,復社大量吸納富貴士子,合社卻以貧寒士子為主。

  張采甚至不分貴賤,收了一個家奴(書童)為弟子,而且還是別人家的家奴。

  這讓正統讀書人看不慣,王時敏出面阻撓。張采先助這個家奴逃走,接著又自己掏錢,為弟子移除賤籍。

  現如今,合社士子全部做吏去了,部分成員甚至已經在做官。

  這是一股很大的力量,甚至趙瀚都不知道。

  三百多個合社成員,全部是張采的弟子,如今清一色變成大同官吏。這些傢伙實幹能力極強,升遷自然快速,包括張採在內,知縣級別就已有三人。

  而張溥的復社士子,做官吏的也多,卻早就變成一盤散沙。

  「先生,牧翁怎說?」陳丹衷急忙問道。

  張溥嘆息:「裝聾作啞,錢牧翁一向如此,我還能奢求他幫忙?」

  李一元道:「崇禎皇帝下嫁公主,又冊封吳王,此託孤傳國之舉也。只要行禪讓之事,便能天下太平,延續大明國祚。我等若是辦成,必當青史留名,為天下士子之時髦。怎奈趙都督冥頑不靈,如此好事竟然拒絕,此人究竟是怎麼想的?他難道就不知道,一旦接受冊封,數省之地傳檄可定!」

  「大明國祚,是肯定保不住的,」張溥說道,「王莽當年也是接受禪讓,轉眼就從漢朝改國號為新。即便趙瀚接受禪讓,大明的國號也沒了。」

  「都一樣,」陳丹衷說,「國號雖然改了,卻可立公主之子為太子,大明皇室血脈依舊能傳下去。」

  李一元驚駭道:「太子之事,乃國本之爭,切莫存此念頭,否則又是黨爭,必然搞得腥風血雨!」

  陳丹衷說:「太子之事,今後再說。幾社徐致遠、徐念祖,此刻都在南京。前者是趙都督的姐夫,後者為趙都督參予軍務,或可找他們兩個幫忙。」

  「你們找了嗎?」張溥問道。

  陳丹衷嘆息道:「找了,二人皆不見客。或許先生可以嘗試,畢竟幾社士子,都是先生提攜教導的。」

  翌日,張溥先去找徐致遠,想讓趙貞蘭幫忙說話。

  徐致遠熱情招待,飲酒之間,笑著說:「先生,弟子早已不問政事,在南京開了兩家商鋪。一家賣布料,一家賣菸草。這菸草卻是極賺錢的,必須有專營牌照,多虧內子幫忙弄來。」

  張溥說道:「吳王、駙馬之事,你可曾聽說?」

  「先生,弟子早已不問政事。」徐致遠依舊微笑。

  張溥鍥而不捨:「此事關乎天下社稷。」

  徐致遠對此很無奈,回書房拿來一本《大同集》,提醒說:「先生可看三原篇。」

  張溥反覆研究過《大同集》,但他生病臥床半年,沒來得及閱讀最新版。

  認真把三原篇看完,張溥瞬間沉默,他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回到陳丹衷家裡,張溥研墨展紙,打算寫一篇文章駁斥《三原論》。

  坐在書案前,張溥提起毛筆,突然又把筆放下。再把筆提起來,又把筆給放下,如此反覆,最後乾脆翻開《大同集》。

  張溥自幼博覽群書,他可以引經據典,從各種角度駁斥《三原論》。

  但是,他突然不想駁斥了,因為他是贊同這種思想的。

  張溥的思想非常先進,學以致用、與時俱進、推崇雜學、男女平等、以民為本、華夷之辯……他毫無顧忌的評論歷代帝王,對皇帝真沒有什麼尊重可言。

  枯坐到半夜,張溥終於落筆。

  只不過嘛,他原本想寫《駁三原論》,真正下筆卻變成《補三原論》。

  張溥覺得這套理論還有漏洞,自己有責任將其補齊,否則今後可能出大亂子。

  至於什麼吳王,什麼駙馬,去他娘的,大明國祚關自己屁事!

  張溥以前的文章,就差指著崇禎臭罵了。

  張溥不是腐儒,他不會天真的認為,禪讓就能延續什麼國祚。他這次跑來南京,是為了快速統一天下,順便給自己撈一份功績。

  等看完《三原論》,張溥就知道事不可為,這玩意兒涉及到法統之爭。

  而張溥,是傾向於「受命於民」的。

  接下來幾天,張溥都在陳丹衷家裡寫文章,把陳丹衷急得團團轉。

  「先生怎麼還在作文?當串聯更多士子請願!」陳丹衷焦急道。

  張溥笑著說:「別請願了,沒有用的,你且去讀三原篇。」

  陳丹衷驚愕道:「先生何意?」

  張溥說道:「不受封也好。君主受命於民,方可約束之,不令昏君頻出也。」

  陳丹衷徹底傻眼了,怎麼西銘先生也放棄鬥爭?

  又過兩日,張溥前去都督府,拿著文章請求拜見趙瀚。

  趙瀚把張溥的《補三原論》讀完,雖然沒什麼建設性內容,但也算把三原主義變得更圓潤,當即笑道:「先生大才,下次重印《大同集》,當把這篇《補三原論》也加進去。」

  張溥說道:「受命於民,這是極好的,遙遵三代之治也。三代聖王,緣何禪讓?皆因受命於民,有功德者居之。受命於民,便是仁政跟腳,恰合孔孟之道,此為儒家之至理。得民心者,便得天命,承天便是應民。先有民心,才能得天命眷顧。而非先有天命,就能獲得民心。洪武皇帝得民心,自有天命襄助。崇禎皇帝本有天命,卻失人心,而天命棄之也。」

  「哈哈,便是此理。」趙瀚笑道。

  在張溥筆下,把君權、民心、天命給統一了。

  張溥問道:「既然君王受命於民,又如何約束君王殘民害民呢?」

  「制憲。」趙瀚說道。

  「制憲?」張溥沒聽明白。

  趙瀚解釋說:「就是制定一部《憲法》,約束君主之權責。至於《憲法》內容,我暫時還沒想好,你們也可討論一二。」

  趙瀚想要制定的《憲法》,絕非資本主義憲法,更不是搞英國那種君主立憲制。

  趙瀚《憲法》之下的皇帝權力極大,遠遠大於立憲之後的德國皇帝。

  正是不肯放棄太多權力,防止被群臣架空,防止被商人篡國,因此趙瀚遲遲無法確定具體內容。

  他有幾十年的時間去思考,不著急。

  (求月票。)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