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父子相見即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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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君房將徐猛帶進了紫晶鼎的空間,二人相對而立,誰也沒有開口,空氣都變得靜默異常。

  不知過了多久。

  「阿房~!」秦君房抬頭,卻不是看向徐猛,而是偏頭望向聲音的來源。

  徐譜,醒了。

  徐猛控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身體不斷的顫抖,譜兒也在,阿房找到譜兒了,他們父子三人時隔兩千年,又重聚在一起。

  「譜兒!」徐猛低喃,他很想衝過去牽起兩個兒子的手,好好看看孩子們,可他不敢,他都不敢讓自己情緒過于波動,生怕被影主發覺。

  秦君房發覺了徐猛的壓抑,他猜到了徐猛的顧忌,「不用擔心那個所謂的影主,她就在這裡,已經被制住了。」

  「當真?」徐猛倏地抬頭。

  「你連見我一面都不不肯?」秦君房盯著他隱在兜帽下的臉。

  徐猛呼吸一窒,多少年了?他已經多少年沒有見過自己的模樣了?時間久到他已經忘了自己的樣貌,他頓了頓,雙手緩緩上移,將將到了兜帽邊緣時,像是遇到了極大的阻礙,雙臂瞬間又無力地垂下。

  終於,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猛地掀開兜帽,那是怎樣的面目?面色蒼白如紙,臉頰凹陷,雙目赤紅,充滿戾氣,眼下烏青,常年不見陽光,他如今已是人不人,鬼不鬼,枯瘦如柴的樣子,只有一頭如雪白髮像以前一樣,依舊一絲不苟地盤成髻。

  看到秦君房眼中的一絲震驚和冷漠,他聲音沙啞,帶著些許哽咽和顫抖:「阿房~,為父~!」

  「父親?」徐譜的聲音由遠及近,伴隨著踉蹌的腳步聲,「父親?是您麼?」

  「譜兒!」徐猛終於忍不住,撲了過去,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徐譜,「譜兒,為父對不住你!」

  「父親?您怎麼變成這樣?」徐譜痛心。

  秦君房看著父親和長兄的感人重逢,心裡說不出的感覺,那邊父慈子孝,抱頭痛哭,他似乎是個局外人,或許,從一開始,他就註定是個外人。

  「秦君房?你怎麼了?」小狸在秦君房懷裡悠悠轉醒,她感覺出秦君房胸臆間情緒的翻湧,「你似乎很傷心?」

  「傷心?沒有可以傷的地方了~!」秦君房悠悠嘆息,身形挺拔,卻有無限落寞壓在肩上,「或許,我就不該出生,我害了徐氏這一支,害了長兄,害了父親,從小父親疏離我是對的,我本就是徐氏的罪人。」

  秦君房語速很慢,就像每說一個字都要花去他許多力氣,最後一個字出口,他仿佛脫力一般,踉蹌了一下。

  「阿房!」小狸開口前,徐譜比她更快地喊住了秦君房,「阿房,你過來!」

  秦君房沒有轉身,只背對他們,定定地站著。

  「阿房!你過來!」徐譜的聲音嚴厲許多,帶了些許怒意,「長兄的話,你也不聽了?」

  秦君房像剛找回力氣似的,終於轉過身面對他們,那一瞬間,他像回到了小時候,父親永遠不會輕易喊他,每次都是長兄代替父親召喚他,他跟長兄最親。

  「快過來!」徐譜招手,「父親不是洪水猛獸,父親一向疼愛你,只是.。」

  「沒有只是,長兄不必多言,你才是父親心中最優秀的兒子,我連個陪襯都不配,你才是徐氏該有的子孫典範,我不過是個空有徐姓的外人,我就站在這裡便好。」

  徐猛愕然,這是幼子的心裡話?

  「什麼話?父親怎麼可能不疼你?為了保住你,父親付出了多少?我徐氏嫡脈又何必拿來供養惡魔?」徐譜情緒激動下又開始有些癲狂了,眼中漸漸積聚黑色,「我所有的子孫後代盡數被那惡魔吞噬,我又算什麼?父親若是不疼你,又怎會~犧牲我?犧牲我所有的後代~?父親~,還有我~,都這麼不人不鬼的活著~,你覺得我們的付出~都算~什麼~?」

  話到最後,徐譜眼中的黑霧開始膨脹,他的身形開始漲大,黑色霧氣將他全身的骨骼撐得「咯咯」作響,聲音也變得陰沉冷漠。

  這變化只在瞬間,徐猛第一次聽見幼子的怨懟,還不等消化,長子的委屈和辛酸又讓他震驚不已,回過神的時候,徐譜已經開始脹大。

  「譜兒!不好,他正在召喚影主,快弄暈他,否則等影主感召而來,只會變得更加強大。」徐猛焦急萬分。

  與此同時,紫晶鼎外面響起胡小猁的喊話,秦君房二話不說就把他和金金一塊兒帶了進來。

  「我靠!什麼情況?」胡小猁一進來就看見了不斷脹大的徐譜,還有他痛苦的嘶吼,「你們進來這才幾十秒?」

  「時間流速不同。」秦君房來不及多解釋,他祭出符網,猜想著或許有用,結果,完全擋不住黑霧的膨脹,在這麼下去,徐譜一定會爆體而亡。

  秦君房果斷地把白孔雀,小鹿和桃羨全部請進紫晶鼎,三人剛進來還有些木木的,徐譜悽厲的嘶吼嚇了他們一跳。

  「徐譜!」小鹿焦急萬分,「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被附體了?影主不是已經被封印了麼?」

  紫晶鼎外面的懶懶沒辦法給出答覆,它一個人應付外圍的空間亂流已經夠嗆了。

  「用你的淨化之力束縛住他,快!」秦君房來不及解釋,一把將小狸塞進胡小猁懷裡,雙手結印對抗黑霧。

  小鹿旋身一變,一棵高大的幾乎頂天立地棗樹虛影立刻呈現眾人眼前,虛影樹冠一晃便將徐譜重重包裹起來。

  樹冠的虛影開始將徐譜體內的黑霧抽出,被抽出的黑霧瞬間分散,淡化,最終消失,眾人都覺得這回應該能控制住黑霧了。

  只是徐譜膨脹的速度雖明顯慢了下來,卻依舊沒有停止,徐譜痛苦的嘶吼還在繼續。

  白孔雀看向桃羨:「植物妖不都有淨化之力嗎?你不去幫個忙?」

  桃羨一翻手不知道從哪裡取出個桃子輕輕吹了吹,邊啃邊說:「我去幹嘛?小鹿是最強的,她做不到的,我更做不到啊!」

  看著徐譜痛苦的掙扎嘶吼,徐猛心中悲痛,長子幼子在他心中都是重要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長子沉穩有擔當,因此,他一向和顏悅色以待,而幼子卻總是闖禍,他只得每每擺出嚴父之態來震懾他,卻不知這種姿態讓幼子覺得自己是個外人。直到幼子闖出大禍,他下意識地想跟長子一起護著幼子,結果卻讓長子付出慘痛的代價,以至於長子內心鬱結,是自己錯了麼?不論對錯,他都不能讓孩子當著自己的面受如此非人的折磨。

  他在影主手下兩千多年,影主的一切他都可以說是了如指掌,他深深嘆息,默默運起輕身術,飛到徐譜身邊,將手伸進巨樹虛影中,也不知他做了什麼,徐譜體內鼓脹的黑霧便開始往他身上轉移。

  速度越來越快,直到徐譜的身體漸漸縮回原來的大小,而徐猛的身體卻開始脹大,將黑袍撐得鼓脹欲裂,他卻咬牙硬撐著,一絲呻吟都沒出口,整個軀體顫抖不已。

  徐譜體內的黑霧被徐猛盡數吸走後,秦君房便將符網撤回,轉而用在了徐猛身上,徐譜漸漸從半空回落地面,已然又昏迷過去。

  秦君房心下不忍,取出一顆丹藥虛空送到徐猛身邊,要餵給徐猛。

  徐猛卻搖頭拒絕了:「阿房~,」他的聲音因疼痛而變得顫抖,「為父從未.輕視過你或許愛你的.方式不對望你原諒你.要.好好活下去!」他努力在痛苦之下擠出一絲微笑。

  父親從未這麼語重心長地與他說話,也從未給他一個笑臉,秦君房愣愣地看著父親痛苦的微笑,那是父愛?他失了判斷力,竟沒有聽出父親這一席話里有交代後事的意思。

  「秦君房」,小狸傳音呼喚他,「他要自爆,他困住了影主,想與她同歸於盡!」

  「不~!」秦君房突然驚醒,他猛地撲過去,卻晚了一步,父親痛苦的微笑突然爆裂開,炸成一蓬血霧,隨著黑霧四下翻飛,紛紛揚揚,秦君房的眼睛有些花,黑色,紅色,白色不斷閃現,強烈的震撼衝擊著他的視覺,他的視線越來越紅,最終變成一片濃重的血紅色。

  「父親.!」

  他低喃,茫然地站著,任由自己被那血色包圍,被那黑霧侵蝕,他控制不住內心的悲痛,原來父親的眼裡是有自己的,一直都有。

  原來,自己的心裡一直都沒有放得下,從頭到尾都是自己一個人的怨懟,是他一個人的任性妄為,他闖的禍,害了長兄,害了徐氏族人,害了父親,他有存在的必要嗎?或許,從開始就不要出生就好了。

  秦君房俊俏溫潤的面容漸漸變得猙獰可怖,布滿一道道遊走不停的黑霧絲,終於,終於霧絲開始侵蝕他的身體,鑽入他的皮膚。

  他的耳邊響起影主陰柔的蠱惑:「你欠我的~該還了~許了願~就該還願~乖乖的~奉上你的血肉和靈魂~你~是~我~的~!」

  「秦君房!」小狸見他一動不動,心中焦急萬分,她急切地呼喚他,「你醒醒啊!秦君房!」

  「糟糕,影主正在侵蝕他!」小鹿在徐猛炸開的一瞬間撤回了棗樹的虛影,變回了小鹿的形態跳開了,她不喜歡血肉的味道。

  黑霧侵蝕下,墨色霧絲爬上秦君房的雙眼,絲絲霧氣侵蝕他的瞳仁,瞳仁變得越來越黑,幾乎看不到一絲白色,目為神所在,再這樣下去,秦君房就會徹底被影主占據。

  小狸再也等不下去了,她猛地一跳,掙脫胡小猁的懷抱,直衝秦君房奔去。

  「小狸!」胡小猁大駭,這黑霧繚繞的,小狸原形下沒有自保能力,秦君房又是那副不人不鬼的樣子,這可怎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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