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林染
她慢慢的吐出這幾個字，仿佛用盡了一生的力氣。
顧墨沉俊逸的臉頰更加蒼白，好似經歷了一場浩劫，深邃的眸子劇烈的抖動著，嗓音低沉黯啞，凝視著她。
一瞬間，顧柔嘉徹底的癲狂了，手用力的握緊顧墨沉的胳膊，發顫的嗓音帶著哭腔，「林染姐姐回來了，她……她沒有死。」
這樣荒誕的事實，顧柔嘉無法面對，她手足無措。
她抹了一把眼淚，驚慌失措的看著顧墨沉，「哥哥，林染姐沒有死。」
同樣震驚的還有蘇沫，她垂眸立在原處，蒼白的薄唇淡淡的抿著，林染沒死，她不是應該慶幸嗎？這樣一來，她不會再有罪惡感，她沒有害死那個女孩。
他深邃的眸慢慢抬起，隔著不遠看向蘇沫，俊臉更加蒼白，壓著眸中的劇痛，他挪了步子。
望著蘇沫的黯然索寞的眸光，如薄霧，那麼無力和悲痛，慢慢消散。
他緩步走出了辦公室，跟著顧柔嘉一起離開。
蘇沫怔怔的杵著，滿盈的淚水在晃蕩，不知該如何是好。
昏黃的清吧里，透過迷濛的微黃燈光，顧墨沉和顧柔嘉站在外面，顧柔嘉指了指裡面，「我在這裡看到的。」
門口掛著營業牌，想必還沒開始營業。
顧墨沉提了腳步，推開門走了進去，他瞧見吧檯里站著一個身穿白T恤的乾淨女孩，正專心致志的擦著手中的玻璃杯。
一抹淺淡的笑慢慢綻放在蒼白的嘴角，顧墨沉感到自己沉在劇痛中，卻好似得到了救贖，低啞出聲，「小染。」
小染，是你嗎？
沙啞卻清晰的幾個字，如同驚雷一般，在這混沌暗沉的世界裡，炸開。
時間在那一瞬間得到靜止。
女孩緩緩抬頭，清晰而靜美的輪廓慢慢印在他的瞳眸里，溫柔的水眸，清透的小臉，精緻的如同上帝雕琢的寵兒，悠長淺淡的眸光，直直的盯著眼前高大的男人。
「先生，我們還沒營業。」女孩露出一抹淺笑，禮貌的說。
是她！真的是她！
顧墨沉壓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小染。
他想上前一步，卻被顧柔嘉拉住，顧柔嘉的目光一直凝聚在女孩身上，「她好像誰都不記得了。」
怎麼會不記得？
她怎麼會忘記他。
顧墨沉回頭看著顧柔嘉，「她怎麼會在這裡？」
「我也不知道，昨晚我來這家店裡，很晚的時候，我看到了林染姐，我以為是我喝了酒看錯了，沒想到真的是林染姐。」
一點點的震驚在顧墨沉的眸子裡劃開，她不記得他們了？
「你叫什麼？」顧墨沉走上前去，問道。
看到這個俊逸森冷的男人，女孩嚇了一跳，怔怔的道，「我……我叫Judy。」
巨大的震驚將顧墨沉包裹，他想不到林染竟然沒死，她竟然回來了，而且，她忘了他。
他細心的察覺到她的額頭上有一道疤，顧墨沉蹙了蹙眉頭，心猛然一痛，她真的是林染？
顧柔嘉膽戰心驚的道，「你長得很像我嫂子，但她三年前出了車禍，我們都以為她死了，你能不能……跟我們去做個檢查。」
Judy的臉色尷尬了些，小臉透著疑惑。
這樣的氣氛里，顧柔嘉不知如何繼續開口是好，她的臉色微微蒼白，呆呆的望著顧墨沉。
女孩和他對視的那一瞬間，她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不可能有這麼相似的人，只有一個解釋，她就是林染。
顧墨沉的薄唇淡淡抿著，像是經歷了一場浩劫，冰冷的氣場蔓延著，「跟我來。」
「可是我現在還在工作……」Judy解釋道。
她的水眸顫動了下，抬起頭看著他，手腕已被他握住，「請你，隨我來。」
他的語氣帶著無盡的傷痛和乞求，女孩怔了良久後，竟然真的跟他走了。
她的腳步不聽話的追隨上他，一個陌生的男人，她看著他穿著筆挺的西裝，英氣逼人，俊逸的面容晃了她的眼。
他帶她到了醫院，配對著林染早年留下的DNA數據，進行鑑定。
「王醫生，結果怎麼樣？」顧柔嘉著急的問。
王醫生抬了抬眼鏡，「這是我們從國外進口的最先進的鑑定儀器，一個小時內出結果，顧小姐不要著急。」
Judy不安的抓著自己的裙子，連看都不敢看顧墨沉一眼。
顧墨沉坐在她身邊，臉色是難以言喻的蒼白，他沒想到心竟然會這麼痛，看她的模樣，她就坐在他身邊，卻像是隔著千山萬水，他連她的手都牽不到。
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女孩，時隔三年，她還是如當年那般，純淨美好。
美好的讓他以為一切都只是夢。
Judy察覺到他的目光，她回頭看去，見到顧墨沉深邃的眸光，她身體一僵，小臉變得蒼白無措，「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顧墨沉。」他一字字的說。
「你是顧墨沉？」女孩驚訝的捂住嘴，「難怪我覺得眼熟。」
她瞪大眼睛，一抹淡淡的笑，綻放在唇角，「我經常在新聞上看到你。」
他心裡一刺，薄唇微微勾起，無奈笑笑。
不過一會，顧柔嘉拿著報告小跑過來，眼裡透著無盡的堅定，「哥哥，結果出來了，她真是林染姐姐。」
Judy咬著薄唇，抬起頭看著他，相顧無言，只剩下無盡的痛色。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他無奈的笑了笑，心口生疼，緊緊地凝視著她，想不到，她竟然會回到他身邊。
「好久不見，小染。」
他輕輕地喚道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好似喚醒了她的精神，她愣了愣，錯愕的凝視著他，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她是他口中所說的那個女孩，林染。
他的心被用力的揪痛，伸出手想抱住她，他的腦海里突然閃過蘇沫的臉，她的眼淚悄無聲息的划過嘴角，沒有絲毫動容的落淚，絕美的讓他揪心。
那一刻，他像是整顆心都被掏空了。
空的沒有半點期待。
他看著眼前的女孩，盈盈弱弱的站在他面前，他思念了這麼多年的女孩，終於回到他面前了。
他想伸手抱住她，卻沒有一點力氣往前走。
他的腦子裡，竟然都是蘇沫的影子！
整顆心都被人掏空，他不知該如何是好，淡淡說道，「你現在住哪。」
「光流道。」女孩平靜的告訴他這個地址。
「怎麼住那？」顧柔嘉皺著眉，「林染姐，走，跟我們回家。」
Judy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顧墨沉知道，她一下子還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回家吧。」他低沉的聲音傳來，蒼白的臉色沒有神情，手自然的插在口袋裡，不看她。
「哥哥，林染姐姐回來了。」顧柔嘉反應過來，欣喜的抓住他的手腕。
是啊，她回來了，
她回來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他該如何面對，他以為她不在了，他發瘋似的找她，甚至和她的妹妹在一起，可是，她回來了，他不知所措了。
他望著她纖細的身影，小染，是不是一切都回不到曾經了。
他和她的感情，是不是也要隨著她的記憶一起，煙消雲散了。
顧柔嘉拉著Judy一起往家裡走，她想告訴全世界，尤其想告訴蘇沫，林染回來了，她回來了。
「我帶你回家，林染姐，你有你自己的家……」顧柔嘉和她噼里啪啦的說了一堆，她一時間還不能接受，回頭看了幾次顧墨沉，她竟然是顧墨沉的女朋友？這可能嗎？
她清澈的水眸，微微一顫。
那個男人，他的一舉一動都無比熟悉，她看到他抿著薄唇，蒼白的站在她身後。
她不記得了，能算數嗎？
顧墨沉在心底冷冷直笑，事到如今，他無法抉擇，已經無路可走。
顧墨沉看到她的眸子裡帶著無措，無力的凝視著他。
寒冷的風中，他一言不發，跟在他們的身後，她抬眸輕輕吸氣，用冷意讓自己放鬆些。
他看到喬什的消息，蘇沫回去了，她說官司的事可以自己解決。
他步履艱難的跟在林染身後，他失去她三年了，不能再失去她了。
半響後，顧墨沉給蘇沫打了個電話。
蘇沫接了電話，卻是一陣沉默。
「你在哪。」顧墨沉站在醫院的陽台上，抽了一根煙。
「家裡，」蘇沫知道他在明知故問，他怎麼會不知她的行蹤，「有事嗎？」
林染回來了，他們一定有很多話想說吧。
她是不是不該在這個時候打擾他們，「我還有事，先掛了。」
蘇沫的語氣十分平靜，聽不出喜怒。
顧墨沉還有話想說，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以後，他是不是不會再和蘇沫見面了，也沒有理由要見面了，不是嗎。
顧墨沉沉默了一會，還是說，「好。」
嘟嘟——
電話被掛斷，顧墨沉靜默了許久後，才回過頭去，顧柔嘉站在他身後，凝視著顧墨沉，「哥哥。」
他的心裡是不是還有那個蘇沫，連林染姐姐回來了，他都如此失魂落魄，他是不是還在想著蘇沫。
為什麼會這樣。
蘇沫究竟哪裡好了，哥哥竟然如此著迷。
「顧墨沉，」Judy愣了愣，抬頭看見他，「我能不能和你說幾句話。」
對於這一切，她像是一個局外人，卻偏偏被當成了主角，是不是很奇怪，Judy凝視著他，露出淺淡的笑容。
顧墨沉跟在她的身後，走到空曠的花園裡，他下意識的想伸手牽住她，恍惚的瞬間，手卻在半空中停止了。
他還能和她回到從前嗎？還能回到原來的生活嗎？蘇沫的闖入，是不是改變了一切，讓一切都無法回歸原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