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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世臣上前鞠躬。

  梅先生打量他一遭,不禁笑道:“想不到你這五大三粗的錢弘,竟能生出這麼個俊小子來,瞧著可跟你不大像。”

  這話也就梅先生說罷了,換二一個人,錢弘非上去跟他拼命不可,這話里的意思讓人怎麼聽怎麼彆扭,卻只得道:“在下那個婆娘還算齊整,犬子隨了她。”

  梅先生點點頭:“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你家這小子跟我這富chūn居的大廚倒是年紀相仿,這兩人若是站在一起比試,手藝如何先不提,就這畫面就格外養眼。”

  錢弘一愣,心說,梅先生這話什麼意思?莫非這富chūn居大廚比自己兒子還要年輕,這怎麼可能?

  世臣之所以有這一身好手藝,可是從小就跟在自己身邊,自己手把手教出來的,即便如此,若是跟真正的高手比起來,仍差著火候,只這小子心高氣傲,這次同意讓他出手,本是想挫挫他的銳氣,若是這小子贏了,自己豈不白費了這番心思。

  梅先生的話可不止錢弘聽見了,在場的幾位都聽得清清楚楚,別人還罷了,就隨大流,不出頭,唯有燕和堂的東家劉成心裡高興啊,要是真如梅先生說的,是個愣頭小子,那今兒這場比試,他們北派必勝無疑啊。

  卻又疑心梅先生使的疑兵之計,先忽悠的他們輕了敵,再叫出個厲害的廚子,勝負便難料了。

  想到此,忙道:“先生不如把富chūn居的大廚請出來,也讓我們幾位見見究竟是何方高人,能得先生青眼。”

  梅先生抬手一指:“不用請,她來了。”

  在場眾人不約而同順著梅先生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畫廊間走過來一位少女,青衫綠裙緩緩而行,近了更覺姿色明麗,眉目如畫,站在那兒蹲身一福,嬌弱婉約的姿態真仿佛一位臨花照水的江南女子徐徐從畫中走出來的一般,透著那麼水靈清透。

  在場都是男人,即使口口聲聲說南菜如何如何不如北菜,卻仍不妨礙他們對女人的審美觀,安然無論身材,氣質,五官都極符合大燕的審美,加上今兒特意打扮了一下,不是為了炫耀自己的姿色,只是一種戰術,讓這些大廚看見自己,先在心理上輕敵,然後自己逆轉完勝的把握才會更大。

  只不過,這些男人還真是色鬼啊,通過他們的目光,不用猜,也知道他們心裡想的什麼,也就有幾位目光還算正,站在最前頭的錢弘就是一個。

  錢弘只看了安然一眼,就下意識避開,說明這個人還算頗為君子,安然掃過錢弘旁邊的男子,倒不禁想起崔誠之來,一樣俊美,氣質卻不盡相同,崔誠之溫文爾雅書卷氣重,這個看上去卻有些玩世不恭的意思,還有驕傲,那種從骨子裡散發出的驕傲,不僅說明的了他有良的好家世出身,還有他本身必然足夠優秀,不然,養不成這般渾然天成的驕傲,就仿佛是天之驕子。

  而且,他看自己的目光從一開始的驚艷到失望,倒不屑,真是層層遞進,很是豐富啊,安然不禁暗暗猜測他的身份。

  錢弘頗有些善意的道:“梅先生,這挑戰之事,在廚行里份量極重,可當不得兒戲啊。”

  梅先生笑了:“誰當兒戲了,你們別看這丫頭年紀不大,又生了這麼個唬人的俊俏模樣兒,老夫倒要給你們幾位提個醒,輕敵可是大忌,這丫頭的廚藝可地道著呢。”

  劉成頗輕佻的笑了一聲:“那就比吧,這麼位漂亮的姑娘,怎麼著也得惜香憐玉才是。”話剛出口就覺一道冷厲的目光she過來,是梅先生旁邊帶著面具的丑仆,雖覺這僕人冒犯,卻仍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竟有種說不出的懼意。

  梅先生卻呵呵笑道:“你們倒是迫不及待,一會兒輸的太難看,別怪老夫不厚道,丫頭,你可敢接這個挑戰?”

  安然脊背挺直,掃了在場人一遭:“安然請各位前輩指教,不知哪位先輩先來賜教?”聲音清亮好聽,卻也鏗鏘有力。

  劉成道:“既剛梅先生說了想瞧著養眼,不如錢世侄兒前來如何?”

  錢世臣看了安然一眼:“你若現在認輸還不晚。”

  安然聽他姓錢,便知必是聚豐樓的少東家兼大廚錢世臣,這般年輕就能撐起個百年的老字號,必不會泛泛之輩:“敢接下這個挑戰,自然就不會退縮,請少東家指點。”

  錢世臣本來就傲,哪會占這種便宜,一擺手:“如此,請姑娘挑一道你拿手的菜,也免得世臣勝之不武。”

  安然卻笑了起來:“我若挑了南菜可對你不利。”

  錢世臣傲慢的看了她一眼:“在下既讓姑娘挑,自然不怕,便是南菜,若世臣連姑娘都比不過,手裡的廚刀……”剛要說不拿也罷,卻被安然出聲打斷:“既如此,我就挑一道好了,八寶布袋jī如何?”

  安然話一出口,在場眾人都愣了,只要是gān廚子的,誰不知齊州聚豐樓的招牌就是八寶布袋jī,祖上傳下來到今兒都快兩百年了。

  之所以是絕活,自然有別人學不來的地方,這道八寶布袋jī的絕活就是整jī脫骨,只從jī的頸部割一個小口,一點點翻出jī皮,把骨頭剔除,不能有絲毫破皮,這樣方能在jī肚子裡裝上被稱為八寶的食材共同蒸煮,待上桌,食客看到的是一隻完整的jī,戳開jī腹,方可見內中乾坤,跟南菜的三套鴨,豫菜的套四寶有異曲同工之妙。

  難就難在需對jī整體的骨架筋膜極為熟悉才行,只要是差不多的廚子,幾乎都能做到整jī脫骨,卻能脫得天衣無fèng,方是高手。

  無疑,在場的人做夢也沒想到,安然一個南菜的廚子,會挑這道聚豐樓的招牌菜,也是錢家的看家菜,且,錢世臣的整jī脫骨可是整個兗州府都出名兒的,又快又穩,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撐起聚豐樓這百年的老字號來,這丫頭簡直是上趕著找死。

  就連梅先生都不禁皺了下眉,暗道,這丫頭挑這道菜卻不大妙,本來剛自己還想錢世臣輕敵,讓安然挑菜,以安然的廚藝,隨便挑一道南菜都不是錢世臣能比過得,可這丫頭偏挑人家的看家菜,贏了自然光彩,若是熟了,可也成了大笑話。

  錢世臣卻還算厚道,聽安然挑了自家的招牌菜之後,略愣了一下,便道:“姑娘還是挑拿手的吧,這道布袋jī是我家聚豐樓的招牌,你怎會比我做的好,尤其這整jī脫骨,世臣從小練到大,姑娘便廚藝jīng湛也必然不是我的對手。”

  安然眨眨眼:“少東家既如此說,那咱們也別費事兒比什麼布袋jī了,gān脆簡單些,就比這整jī脫骨如何?”

  錢世臣無奈的道:“這般卻沒有比試的必要了,姑娘必輸無疑。”

  安然卻挑眉:“你這人還真是自負,還沒比呢你怎知我會輸,不妨跟你說,我也是從小練到大,刀工雖不算厲害,若論比試卻從未敗過。”

  錢世臣見她如此說,也不再跟她打嘴架,頗不耐煩的道:“如此,姑娘說怎麼個比法?”

  安然:“燃香計時,自然又快又好的贏了,不瞞少東家,安然有些日子沒做這般費工夫的菜了,少東家先給安然做個樣兒,如何?”

  錢世臣看了她一眼,走向院裡,院裡早就搭好了棚子,盤了火灶一應之物俱全,預備著今兒這場比試呢。

  如今既然安然說不用比成菜,自然就省去了許多麻煩,只預備一隻整jī即可。

  梅先生所選的小廳,位置極好,可以相當清楚的看到比賽的qíng況,細枝末節都看的一清二楚,匯泉閣的東家馮繼親自燃香,也算頗給面子了,香是特製的,從點燃計時到燃盡,正好半刻鐘,相當於現代的七分鐘。

  七分鐘之內要把jī骨頭完全脫出來而不傷皮,是極有難度的,而錢世臣的確厲害,只見他手裡的刀一閃,在jī頸下割了一刀,接著便熟練的翻開jī皮一點一點把骨頭剔了出來。

  動作熟練利落,即便那邊的香燃的飛快,卻並不急躁,手下的動作給人一種遊刃有餘之感,香未燃盡,一隻整jī已經骨ròu分離,擺在條案兩邊,清晰可見,jī是jī,骨是骨。

  梁子生瞥了梅先生一眼:“少東家這手整jī脫骨,頗有當年老東家之風啊,可見聚豐樓後繼有人。”說著又假意道:“這道菜是聚豐樓的招牌,比這整jī脫骨,卻有些不公平,不如本官做個中人,這頭一場比試不算,重來如何?”

  這話可不是真話,是拐著彎的諷刺梅先生呢。

  梅先生本還有些擔心,可瞧安然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暗道,這丫頭自來不是個托大的xing子,且鬼jīng鬼jīng的,既選擇整jī脫骨,定然有必勝的把握,雖說自己都不看好她,覺得她再快,也不可能比錢世臣快,卻也只能選擇相信她了,哼了一聲:“梁大人是不是高興的太早了,安然丫頭可還沒出手呢。”

  梁子生給他一句話噎住,訕訕笑了兩聲,心說,一會兒看你這老頭子還有何話?

  錢世臣整jī脫骨只用了半刻鐘,收了刀看向安然:“姑娘可還要比嗎?”

  安然笑了,心說,這錢世臣還真是傲的沒邊兒了,他是真不了解自己啊,自己在現代可是有個頗響亮的綽號,專nüè自大狂,今兒不nüènüè他,都辜負了自己的名聲:“少東家的刀工果然爐火純青,安然佩服,不過,既然安然挑了整jī脫骨,勢必要有始有終才像話,半途而廢可不是個好廚子。”

  說著,邁步走向旁邊的長案,把一隻整jī提起放到案板上,伸手:“狗子,刀。”

  “來嘍,師傅。”狗子脆生生應了一聲,捧著刀盒跑了過來。

  在場的眾人還罷了,唯有錢弘,一看見狗子捧上來的刀盒,頓時臉色大變,旁邊匯泉閣的東家馮繼也湊過來低聲道:“老錢,我怎麼瞧著這刀盒有點兒眼熟呢。”

  錢弘喃喃的道:“怎能不眼熟,你莫非忘了當年皇上御駕南下,正巧經過齊州,特意停留了兩日,宣你我進行苑為皇上烹煮你我兩家的招牌菜,當時隨著御駕的御廚,可不是如今的韓子章啊。”

  這一提醒,馮繼才想起來:“可不是,這不是鄭老爺子大傢伙什嗎,怎會在這小丫頭手裡?莫非這丫頭是鄭老爺子的親傳弟子?不能吧,鄭老爺子雖說如今不是御廚了,可以他的威望,收徒這樣的大事,怎會無聲無息?而且,這廚刀可是老爺子使了一輩子的,如今給了這丫頭,莫不是讓這丫頭繼承衣缽,若果真如此,這丫頭的廚藝怎會差的了……”

  錢弘看了得意洋洋的兒子一眼,嘆了口氣:“世臣今兒這個跟頭怕是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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