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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著,忽見安福一臉喜色走了進來,進來就嚷嚷開了:“大老爺哪兒撂了話,說今兒做的菜甚好,放了賞錢,咱們大廚房從上到下,有一個算一個都有賞,一會兒收了工,記得挨個去帳房領賞。”

  說著,笑眯眯的衝著安然走了過來:“安然丫頭,福叔這兒先給你道喜了,侯爺吃了那兩道菜讚不絕口,說想見見做剛那道鑲銀芽的大廚,大老爺傳你過去呢。”

  安然一驚,今兒跟安子和置氣之下,才出了這麼大的風頭,可也沒想到席上去啊,不說昨兒把安子和踹水坑裡了,就是跟大老爺前頭那檔子事兒,也該避著些,更何況,安然忽然想起安福剛說三老爺也在,西夾過道兒那事兒雖然混過去了,也難保三老爺認出自己來。

  這席上一個個可都是冤家,自己上去能有好兒嗎,可不去怎麼混過去呢,著急之下,腦子裡靈光一想到一個主意,摸了摸額頭:“福叔,我怎麼覺得眼前有些黑呢……”

  安福一愣的功夫,就見剛還好好的丫頭,咚一下竟然倒在地上暈了……

  ?

  ☆、第29章衣冠禽shòu

  ?安福愕然,有時真不明白這丫頭想的啥,這麼難得露臉出頭的機會,擱別人頭上不得樂死啊,偏到了她這兒,跟上法場砍頭一般。

  這丫頭跟大老爺前頭那檔子事兒,府里如今誰還不知道,這人都是大老爺的了,出去能嫁什麼男人,便這丫頭一身廚藝,到底還是個女人,女人莫不求一個好歸宿,前頭之所以倒霉,估計也是大姨娘從中作梗,如今正好有了機會,若重新讓大老爺瞧上,說不準府里就多了位五姨娘,所以剛才忙著來給安然道喜,哪想這丫頭竟然寧可裝暈,也不去。

  安福真有些想不明白了,有心勸勸她,可這當口也來不及了,更何況,她自己都不想出頭,qiáng求也沒用,嘆了口氣,叫了兩個僕婦過來扶著安然回去歇著,自己扭身去回大老爺。

  安然被抬回自己的小院,等兩個僕婦走了,剛要鬆口氣,聽見門響了一聲,以為大老爺不死心,又叫安福來傳自己了,忙躺下閉上眼裝暈,卻聽見gān娘的笑聲,忙一咕嚕爬起來:“娘還笑,差點兒沒嚇死我。”

  柳大娘給她順了順頭髮,嘆了口氣:“總這麼避著也不是法兒,如今你成了大廚房的人,那幾個姨娘背後不定怎麼想呢,昨兒蓮兒還過來尋我說了半天不咸不淡的話,話里話外的掃聽你怎麼學的廚藝,說你之前連燒水都能燙著,聽她的話頭,估摸是月姑娘讓她來的,你如今是老爺子的徒弟,娘倒不怕月姑娘跟蓮兒,卻擔心這只是個開頭,咱們府里這幾位姨娘,別瞧在大老爺跟前,一個比著一個xing子好,底下沒一個善茬兒,要不然,趕早贖身出去吧,也圖個拎清,這事兒娘想了些日子了,今兒正好也問問你的意思。”

  安然嘆了口氣:“我也是想出去,昨兒去尋了丁守財,本來他答應的好好,贖身銀子都給他了,不想,今兒卻生出變故,說大老爺哪兒發了話,近些日子,府里各處的人都不許動。”

  柳大娘一驚:“大老爺自來不管下頭的事兒,怎忽下了這麼個令,莫不是衝著你來的,可是你得罪了什麼人?”

  安然苦笑一聲:“若說得罪,這些日子也就跟安子和有些磕碰。”

  柳大娘愣了愣:“安子和?安記酒樓的大管事,上回不還跟你逛市集呢嗎,聽你大哥說,是個極和氣的,娘還想著是不是對你意呢。”

  安然哼了一聲:“便對我有意,也不是好意,娘快別提他了,提起他我就一肚子火,娘也不用太擔心,便他想為難我,有我師傅跟兩位師兄,他也不能拿我如何,大不了再在府里再待上一段日子罷了。”

  柳大娘點點頭:“倒不想他是這麼個人,你說的是,男人哪有長xing,不都是吃著碗裡瞧著鍋里的嗎,新鮮一陣兒,見你不理他也就過去了,尤其,他又是大管事,估摸過些日子就撂開手了。”安然點點頭,如今也只能這麼想了。

  轉過天一早,安然去了師傅的小院,剛進去就見師傅已經起了,正在院子裡打太極呢,當廚子必須有個健康的身體,所以鍛鍊至關重要,師傅的鍛鍊法子就是打太極。

  林杏兒曾經說過,太極拳暗合yīn陽五行變化與中醫的經絡學,是集合古代導引吐納為一體的拳法,只不過那女人嫌節奏太慢,並且沒什麼攻擊力,所以才選擇形意拳。看得出來,師傅這套太極拳,頗有造詣,整套打下來,剛柔並濟如行雲流水一般賞心悅目。

  安然看了一會兒,見師傅快打完了,去屋裡捧了師傅的手把壺出來,大師兄已經泡好了茶,等師傅收勢站定,遞了過去。

  老爺子接在手裡喝了一口,看著她笑眯眯的道:“師傅可是聽說,你這丫頭昨兒露臉了。”

  安然笑了,扶著師傅坐在椅子上,才道:“若不是師傅指點,別說露臉,怕是要出醜了呢。”

  見大師兄從灶房端了早飯出來,不禁愧疚的道:“沒想師傅起的這般早,安然來的晚了,倒勞動大師兄做早飯。”

  大師兄敲了她的額頭一下:“一頓早飯罷了,還能累著師兄不成,再說,如今天熱,師傅也吃不了多少,去把粥端出來,一會兒吃了飯跟師兄好好說說,昨兒讓逍遙侯都稱讚的那兩道御膳,櫻桃ròu還好說,那道鑲銀芽卻極難,就連師兄我也只見師傅做過一次,自己未親手試過呢。”

  安然端了粥出來:“其實也不難,只是太費功夫,也不見得多好吃,想來這道菜之所以列在御膳上,就因這個費功夫的勁兒,能突顯皇家尊貴罷了,吃個豆芽菜哪用如此費事兒。”

  一句話說的老爺子哈哈笑了起來:“你這丫頭倒真是聰明,可不是,這道菜刁鑽非常,說道口味卻真提不上,說到底,不過就是一盤豆芽菜罷了,這般做倒不如直接炒一盤端上來,更得真味,如今的御膳為了討好皇上,越來越追求費時費力,卻不知,如此jīng工細作早已偏離了菜的本味,不知所云了,故此,師傅以前最不耐煩做這些,不過,那道櫻桃ròu倒是正經御膳,逍遙侯也是有名的嘴刁,能入他的嘴,還讓他贊了一聲,丫頭,你這手藝能出師了。”

  安然不依了:“我才跟師傅學了幾天,還差著遠呢。”

  老爺子:“你這丫頭有悟xing,能琢磨,肯吃苦又勤力,占了這幾樣,天生就是吃這行飯的,師傅老了,能教你的,也不過是過去這些年積下的經驗罷了,真正的手藝,還得你自己以後慢慢琢磨領悟。”

  說著頓了頓:“不過,想成為一個真正的廚子,除了剛師傅說的這些,還有一樣格外重要,就是見識,安府才有多大,冀州府才多大,整個大燕,從江南到漠北,從糙原到冰山,有多少州府,多少人,多少江河大川,高山密林,每個地方老百姓的口味吃食都不一樣,每個地方都有它獨特的食材與烹飪手法,所以咱們廚子也才有南北之分。”

  搖搖頭:“其實啊,這都是廚子自己給自己分的,便地方不同,食材不同,口味不同,若能到哪兒都能烹製出一桌美味佳肴,這才是真正的廚子,丫頭,師傅知道你心大,心大好,想成為真正的廚子,心小了可不行,有機會就出去吧,不管哪兒都行,只要走出去,也不一定非要什麼有名的大館子,什麼名廚,哪怕不起眼的鄉村野店,隨便的一盤滷味兒,也會給你不一樣的領悟,便是皇宮裡那些美輪美奐的御膳,說到底也是來自民間,所以,老百姓才是真正的大廚。”

  師傅的話就仿佛醍醐灌頂,讓安然頓時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之前雖也想出去走走,卻有些迷茫,不知該去哪兒?該做什麼?只是知道自己必須出去,去尋找補充安記食單的機緣,但沒有一個既定的方向,師傅的話就如指路明燈,讓安然徹底明白過來。

  不用想去哪兒?做什麼?只要出去,行遍萬里自然會有收穫,女人行走不便,可以扮成男裝,便沒銀子也不怕,只手裡拿著廚刀,還怕沒飯吃嗎。

  想通透了,安然倒不著急了,也不再想方設法的存錢,錢再多也有用完的時候,還是指望手藝更靠譜。

  定了心思,安然就等著安子和忘了自己,到時就能贖身出去,去增廣見聞,去領悟一個真正大廚該具備的東西。

  安然相信,安子和不會跟自己這麼個丫頭耗太久,他又不缺女人,不過,開頭幾天安然依然有些忐忑,畢竟那男人看起來有些小肚jī腸,怕他記仇,一計不成再生二計。忐忑了幾天,都格外平靜,慢慢才放了心。

  端午過去,天就更熱起來,在大廚房還好,那天招待了逍遙侯之後,府里便消停了下來。安然那兩道得到逍遙侯肯定的御膳出手之後,再也沒人敢小看她,尤其大廚房的人,很是恭敬,尋常菜餚根本不會讓她上灶。

  但,最近這些日子,卻有些奇怪,大老爺不折騰著請客擺宴了,卻也沒跟往年似的,住到城外的莊子上避暑,仍在府里貓著,也不知想的什麼,一日三餐都jiāo給了大廚房,還指名讓安然做。

  安然一開始還不覺得什麼,後來越來越發現不對頭,府里也漸漸有了風言風語,傳到安然耳朵里的版本是大老爺看上她了,要收房,說的有鼻子有眼兒,就連大廚房的人,看自己的目光都透著那麼曖昧。

  安然本來還不當回事兒,可這天忽然大姨娘使了丫頭來請她,就由不得她不想了。自己跟大姨娘那點兒恩怨,可是由來已久,前頭恨不能弄死自己呢,這忽然客客氣氣的來請自己,真讓安然有種毛骨悚然之感。

  來的丫頭是安然舊日相好的姐妹,這話是那個叫安翠的丫頭自己說的,實際上,安然對她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不是她自己說,就算碰上,安然也不知道她是誰。

  對於她說的什麼舊日相好的姐妹,安然是堅決不信的,當初自己被發落到外廚房的時候,怎不見有什麼相好的姐妹,如今倒蹦了出來,背後還有大姨娘那麼個主子,能按什麼好心就怪了。

  所以,跟安翠來蘭院的一路,安然都謹慎防備著,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安翠問什麼就答什麼,說起過去的事兒一口咬定不記得了,完全無視安翠極力討好自己,拼命找話題敘舊的行為,誰知這丫頭安的什麼心。

  眼瞅到了蘭院,安翠終於忍不住了,站在院門口盯著安然,眼裡都閃爍著淚光。可憐之極:”安然你就別裝了,我知道你心裡怨我,當初大姨娘發落你的時候,沒幫你一把,可你也知道大姨娘的脾氣,我那時若替你求qíng,說不定,大姨娘尋人牙子把你賣了也未可知,你這麼個模樣兒,真要是落到人牙子手裡,不定就賣到那些醃攢地兒去了,連身子的清白都保不住,倒不如在外廚房,好歹還是府里的人,等有機會,說不定就回來了,你瞧,如今可不讓我猜著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你就別裝不認識我了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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