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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陽chūn面

  ?安志本以為這丫頭是來當擺設的,可瞧見安然手裡的刀盒,差點兒堆乎了,他好歹也是安記酒樓的管事,自是有些見識的,更何況,府里那位老爺子當初來冀州的時候,就是在這兒晾了回手藝。

  老爺子傷了腕子,如今已不大上灶,那次也只做了一道櫻桃ròu,可就這道櫻桃ròu,已讓自己大開眼界。

  櫻桃ròu是一道正經御膳,別看名兒叫櫻桃ròu,跟櫻桃可沒什麼gān系,半尺見方的五花ròu,小火慢煮至七成熟,再切成二十個四方塊,晾涼之後,ròu片一面用快刀劃出十字紋,需劃出四個格子,每個格子都必須如櫻桃大小,下刀的深淺最為講究,需把ròu刺開一多半,卻又不能完全刺透,如此,方能在下鍋炸的時候,ròu片彭咧開來,恰如四顆圓滾滾的櫻桃。

  老爺子傷了手,這刀工是老爺子的大徒弟,如今府里的高大廚代為出手,最後是炒汁兒,鹽、糖、醋、醬油、蔥、姜自不必說,還必須用紅曲米,只有這樣做出的ròu才會是紫紅的櫻桃色。

  把那二十五塊炸出櫻桃形的ròu塊兒放進汁里煨焅,待到汁液充分收進ròu去,撈出來整整齊齊碼在盤裡,就是一百顆油潤飽滿的小櫻桃,紫紅蘇香,晶瑩剔透,只看一眼都是造化。

  而當時自己有幸幫老爺子捧了一會兒刀盒,這刀盒上的彭祖像,如今還記著呢,故此,一眼就認了出來,這丫頭手裡提的就是老爺子使的廚刀,不知伺候過萬歲爺多少回御膳的傢伙什。

  隱約聽說老爺子近日收了大廚房的丫頭做徒弟,如今傢伙什在這丫頭手裡,不用說了,這位肯定就是老爺子新手的徒弟了,連跟了自己一輩子的廚刀都捨得給,可見老爺子多稀罕這徒弟,恐比府里那兩位大廚,還在以上,沒點兒真本事,老爺子豈能看上眼兒,怪不得才十六七個小丫頭就敢來應承大廚的差事,人家這是心裡有底,手下有貨,啥都不怕,要不然,也不敢開口就做這道扣三絲啊。

  想明白了,安志立馬換了一副格外恭敬的臉色:“姑娘莫怪小的眼拙,怠慢了姑娘,實在不知是姑娘前來,您里請,小的給您捧著傢伙什。”說著伸過手捧起安然的刀盒。

  周圍看熱鬧的都傻了,不明白管事這是抽什麼風,尤其李大勺,心裡一萬個不服氣兒,琢磨這丫頭肯定不知道扣三絲的底細,瞧了眼菜牌,覺著這道菜看著容易,隨便點的,仗著他師傅是大廚,根本不怕安志,撇撇嘴:“安管事您也給這丫頭糊弄住了不成,她才多大,會不會拿刀都兩說,竟敢張口做扣三絲,真真是笑話,一會兒做不出來,丟了人還罷了,怕是要砸了咱們安記酒樓的招牌。”

  安志瞪了他一眼,心說,這李大勺還真是蠢笨如豬,真佛就在眼前還瞎嚷嚷,就沖老爺子的名頭,便他師傅老孫頭在這兒也得客客氣氣恭恭敬敬的,不能有半點造次。

  自己可是知道廚子這個行當,看似不入流,卻最講師承輩分,哪怕這丫頭年紀再小,拜了老爺子當師傅,這大燕的頂級廚子裡就有了一號,老孫頭都算無名晚輩,李大勺就更貼不上邊兒了。

  有心點他一句,卻聽安然道:“既然話說到這兒了,今兒我也表個態。”說著,恭恭敬敬對著安志捧得刀盒鞠了躬,指著上頭的彭祖像:“咱們廚子的祖師爺在上,安然起個誓,若今兒因我安然砸了安記酒樓的招牌,從今往後,安然再不上灶。”

  安然一句話周圍眾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舉凡gān廚子的都知道,這可是一個最毒的誓,廚子不就指望著上灶餬口呢嗎,若是不能上灶就等於離了這一行,換句話說,安然這句話就相當於,今兒若做不出一道地道的扣三絲,從今兒就不當廚子了,等於砸了自己的飯碗,對於一個廚子來說,這已經是最毒的誓了。

  李大勺一愣,卻想到什麼,不禁道:“你們女人有本事,便不能上灶又如何,只要能勾住男人,自有錦衣玉食等著你呢。”

  安然臉色一冷,直直看向他:“我敬你是同行,才對你忍讓一二,卻不代表可以任你侮rǔ,女人如何,只站在這兒就沒有男女之別,有的只是手藝高低,你不分青huáng皂白便口出污言,莫非你師傅就是這般教你的嗎。”

  安然一番話鏗鏘有力,小臉上沒有絲毫笑容,便個頭小小的站在那兒,那股子自然而然散發出的氣場,也令周圍人紛紛低頭,不敢言聲。

  李大勺也被她的氣場震懾,略往後退了一步,卻想起給個小丫頭幾句話就說怯了,著實丟臉,磕磕巴巴的道:“這跟我師傅有什麼gān系,你少在這兒牽三掛四的。”

  安然異常肅冷的看了他一會兒:“你以為簡單會燒幾個菜就能稱為廚子嗎,恕我直言,便你廚藝有成的一日,沒學會兒做人,也是廚子裡的敗類,永遠不會成為一位頂級大廚,若我是你師傅,手藝其次,先叫你做人是正經,不然,心歪了,廚藝再好也無濟於事。”說著邁腳就往裡頭。

  李大勺給安然幾句話說的,一張黑臉一會紅一會兒白,異常難看,哪會讓她過去,伸手要攔,卻被安然一句閃開,下意識收回手,不知為何,這會兒從心裡往外怵這丫頭,手放下,意識到掃了面子,還要攔,被安志急聲喝住:“李大勺你聾了不成,沒聽見姑娘的話啊,睜大你那倆瞎窟窿好好看著,再若胡沁,莫怪你志大爺拿擦腳布把你那張臭嘴堵上。”心說,這頭豬還真是不知好歹,到這會兒了,哪涼快哪眯著去唄,還想往前湊合,不是找不自在嗎。

  李大勺見安志臉色變了,心裡再不忿,也不敢吱聲,只得氣哼哼跟在後頭,狠狠盯著安然,眼珠子都不帶錯一下的,心說,爺就不信這麼個小丫頭,能做出扣三絲來,。

  安然也不理會李大勺,進了灶房,左右看看,不禁暗暗皺眉,頭一天來,哪兒哪兒都不熟,若時間都費在找東西上面,恐怕這道扣三絲不能在開席時完成,這道菜太費功夫,而且,不能取巧,地不地道全看刀工,需全神貫注的細切,方可完成,自己的刀工雖不差,到底不如大師兄,也就只能用心專注,而這樣一來,便需一個打下手的。

  這時候安然不禁暗罵安子和,若是有德福在,便他沒做過這道菜,以他的領悟能力,只自己說一遍估摸也能記住,給自己打小下手綽綽有餘,偏偏他不應,還跟自己甩臉子,真不知腦子裡想的什麼,還是一早吃什麼不消化了,自己不痛快也不想讓別人痛快,弄得自己如今連個幫廚都沒有。

  腹誹一陣,周圍看了看,目光落在剛才給她搬椅子沏茶的小子身上,瞧著還算機靈,手腳也利落,便抬手指了指他:“你叫柱子是吧,可知道扣三絲的做法?”

  柱子一愣,不想安然會點到他,卻也磕磕巴巴的道:“知,知道,以前見孫大廚做過幾回。”

  安然點點頭:“好,那你過來幫我打下手配菜。”柱子眼睛都亮了,自己當初費勁巴拉的進安記酒樓的後廚,就是為了學手藝的,可惜自己來的年頭短,有心拜個師傅,可李大勺把得嚴實,平常連靠前兒給孫大廚獻個殷勤的機會都沒有,混了兩年還是個打雜的,卻不想今兒的機會來了。

  柱子心眼兒活泛,眼力更是不差,從頭看到尾,這會兒心裡差不多也明白了,不看別的就看安管事對這位安姑娘態度上前後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柱子就知道,這位安姑娘,怕是一位深藏不漏的,年紀小有什麼啊,誰規定年紀小就不是大廚呢,而且,如果自己今天這個寶押對了,往後還愁什麼啊,這機會可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自己若不抓住,不是傻了嗎。

  想到此,根本不理會李大勺刀子一樣掃過來的目光,利落的開始給安然打下手,安然看了他一會兒,暗暗點頭,這小子是個有心的,別看在後廚打雜,就看他配菜就知道,平常沒少用心,有句話說,偷師比學藝高,還真是有些道理,只要用心,哪怕沒有正經師傅,也不一定就學不來真本事,這小子是個可造之材。

  扣三絲之所以難就難在一個刀工上,做法相對簡單,jī胸ròu煮熟晾涼,金華火腿隔火蒸熟,冬筍去殼入水煮十分鐘,接著便是重頭戲切絲。

  切絲不難,切得長短粗細都一樣就不容易了,所以說,這道菜考究的是廚子的刀工,現代有人數過,最頂級的廚師,最好的刀工,這道扣三絲可切到1999根,每一根兒粗細長短都一樣,可稱鬼斧神工,安然估計以大師兄刀工,說不定能達到這種水準,自己卻要差些了。

  她是這麼想,不過有安家的祖傳廚刀在手,卻給了安然極大信心,今天還是安然頭一次用這把刀,現代的時候,自己多次想嘗試,都被爺爺攔了,卻不想拿在手裡的感覺,出奇的好,不管是刀刃的鋒利程度還是輕重,都異常合適,手感極佳,安然甚至覺得,比現代那把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刀,還適合自己,就仿佛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這種感覺詭異而奇妙,拿在手裡一瞬間便有種刀人合一的感覺,有了趁手的傢伙什,這道扣三絲完成的行雲流水,太輕鬆了。

  安然自己覺得輕鬆,可落在別人眼裡,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幾乎後廚所有的人,不管是二火三火,冷葷,面案,還是打雜摘菜的,把安然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眼睜睜瞅著,安然手裡的刀發呆,幾乎看不見她的手移動,只聽得見刀碰在案板上聲音,異常有規律,一瞬間什麼聲音都沒了,只剩下這種規律的聲音,不斷持續著。

  直到這種聲音停止,眾人方回神,再看過去,切好的絲已全部入了扣盅之內,混合壓實,入調料,安然jiāo代柱子轉旺火,卻見柱子不動,自己伸手要去調火兒,柱子忙接了過去,認真的盯著下面的火,眼珠子都不錯一下,心裡卻跟開了鍋似的激動非常,這才是大廚啊,今兒自己可算開眼了,就這一手刀工,別說李大勺,就是孫大廚回來了也不成啊,自己要是能拜這麼個師傅,那本事能差的了嗎,就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造化了。

  安志半天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心說,好懸,要不是自己看出了老爺子的刀盒,慢待了這位,往後有自己的好兒嗎,就憑這一手神鬼莫測的刀工,就是一位名副其實的頂級大廚啊,說句實話,這樣的廚藝到安記酒樓當大廚,都屈才了,更何況,這位的後戳有多硬,自己可是門清的,瞥見李大勺還傻站著,氣就不打一處來,剛他臭嘴裡那些話若是傳出去,怎麼死的怕都不知道呢。

  想起自己欠著他師傅的人qíng,便幫他一把吧:“眼看就開席了,都杵這兒gān什麼,還不gān活兒,別說我沒提醒你們,今兒蘇通判的席面,以咱們大老爺跟蘇大人的關係,說不得一會兒就得過來敬上一盞壽酒,咱們大老爺的脾氣,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一二,倘若誰哪兒出了差子,惹大老爺發落下來,別怪我不講素日的qíng面了,該怎麼著就怎麼著,是死是活都自己扛著。”

  一席話說的眾人哄一下散了,各自去忙活去了,安然主意看了看,一個個臉上都透著驚怕,府里也是如此,一提上頭那位大老爺,沒一個不怕的,可見那位是個冷酷無qíng的主兒,想想也是,莫說這些人只是安記當差的,就是自己這個跟大老爺睡過一回的,都能毫不留qíng的發落下來,足可見這位大老爺之無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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