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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這番心思,遠遠瞧見安府的時候,安然便站住了,雖不舍還是把懷裡的書還給了他,安子和一愣:“你不是說要借去瞧嗎,又還給我做甚?”

  安然目光閃了閃:“忽然想起來,我如今在大廚房當差,從早到晚都不得閒兒,等回去的時候,恨不能立時躺下睡覺,哪有看書的功夫,而且,我住的地方人多繁雜,也怕弄丟了,我可賠不起。”

  見安子和臉色有些冷,安然笑了一聲道:“你別多想,也不是還給你,只是先放在你哪兒,等我下次休息的時候,出府去你哪兒看,豈不更好。”

  安子和聽了這話,臉色方緩和下來:“你住的地方不好嗎,上次見你往外廚房那邊兒走,怎不住在大廚房這邊兒?”

  安然:“之前住習慣了,不想挪動,況且,我gān娘在外廚房,住在哪邊兒更方便些。”說著上下打量他一遭道:“你是管事,我是丫頭,雖你願意折節下jiāo,若讓府里人看見你與一個小丫頭一處回府,怕也不大妥當,不如咱們就在這兒分開,我先回去,卻省了不必要的麻煩。”

  安子和微微有些皺眉,卻見她一副小心驚怕的樣兒,心不覺一軟,想到不過幾天又能見面,便點點頭:“那等你下次休息的時候,叫你gān哥給我送個信兒,就送到安記酒樓即可,到時我便在此處等你。”

  安然笑眯眯的點頭答應了,揮揮手:“那我回去了。”轉身跑了,身後的麻花辮,一甩一甩的,小小的身影不一會兒便隱入角門裡。安子和看了看手裡的書,忽生出一種感覺,恨不能明兒就是她休息的日子才好。

  不說安子和,且說安然,進了角門先去安福哪兒jiāo了木牌,安福異常親切,還跟她閒聊了幾句,安然忽想起一件事,琢磨安福在安府的年頭長了,又是管事,或許知道,便道:“福管事,安然有件事想跟您掃聽掃聽?”

  安福不樂意了:“都說叫福叔了,莫不是成了老爺子的徒弟,便瞧不上福叔了。”

  安然只得稱呼他一聲福叔,安福頓時眉開眼笑:“這就是了,往後別跟福叔客氣,對了,有什麼事兒想掃聽?”

  安然:“我是想問問像我這樣買進府的丫頭,是不是可以贖身?一般需要多少贖身銀子?”

  安福倒真有些意外,安府的丫頭大都是買來的,雖能贖身,可這麼多年,也沒見有人要贖身出去,安府可是外頭人削尖了腦袋都想鑽進來的地兒,別管是雜役還是丫頭,哪怕是看門挑糞的,都是求也求不得的好差事,進了府,就算找著了飯門,安府的待遇比京城那些世族閥門都要qiáng的多,一年四季的衣裳,單的,夾的,棉的,一天三頓飽飯,就連腳上穿的鞋都是照著人頭髮下去的。

  更別說,還有私下裡的好處,哪怕最沒油水的外廚房,一年也能摸著幾頓ròu吃,更別說其他地方了,哪兒不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就拿前頭的山柳來說,剛發落出去,就有不下二百雙眼盯著,不是大廚房的兩位大廚太難伺候,這差事做夢也輪不上安然啊。

  這也就是前些年,著急用人的時候,從人牙子手裡買了一匹丫頭,這丫頭才跟著進了府,要擱在如今,想進來難著呢,哪曾想,別人打破頭想進來當丫頭,這丫頭倒想贖身出去,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想著,不禁道:”安然丫頭,你既叫我一聲福叔,福叔就當你是家裡的小輩兒一樣看待,福叔勸你一句,咱們這府里差事不好謀,你這好容易進了大廚房,成了幫廚,又讓鄭老爺子收了徒弟,熬上幾年,混個大廚房的主廚也不難,真要是成了主廚,往後吃香和辣,什麼沒有啊,不說你,便是你認的gān娘,gān爹,外頭那倆gān哥,都能跟著你過好日子,出去做什麼?出去了你一個丫頭能找什麼好差事,便是老爺子的徒弟,至多也不過是在別的府里謀個廚娘的差事罷了,不是我說,可著咱們大燕,哪兒也沒有咱們安府的差事安穩,要不然,你師傅撂著好好的御廚不當,跑到咱們這兒來作什麼,你可別想不開啊。”

  安然點點頭:“我知道福叔是為了我好,我也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安福放了心:“若說贖身府里沒有先例,別府里的規矩我倒是知道一些,尋常贖身出去的丫頭,都是伺候了主子多年的,總有些qíng份,贖身銀子不過是個意思,一般當初買來時多少,便是多少,主子還會搭上自己的梯己,以全主僕之份。”

  安然心說,自己前頭雖伺候了大姨娘幾年,卻大姨娘心心念念的收拾自己呢,哪有什麼主僕之份,便道:“那像我這種,若要贖身,多少銀子才成?”

  安福搖頭嘆息:“舉凡得了你這種差事的,誰還捨得贖身出去啊,恨不能世世代代子子孫孫都在府里當差才好呢。”

  安然忙道:“若執意贖身出去呢?”

  安福只得道:“若你非要贖身,想來要聽大管家的,不過,以你老爺子徒弟的身份,他斷不敢為難你,沒準還會巴不得送你個人qíng,至多就當初買你的銀子吧。”

  安然:“那福叔可知道,我這樣的丫頭當初多少銀子買進府的?”

  安福:“說起來這人最是不值錢的了,當初的行qíng年頭長了,我也記不得了,如今行qíng倒是知道,莫說你這樣年紀小沒什麼手藝的,便一個能上灶的,也不過三兩銀子便能買回來,你這樣的,至多給上一兩二兩,那人牙子便能樂的見牙不見眼,歡喜著遇上了個大方的買家。”

  才只一兩二兩,還真是大大出乎安然的意料之外,果真如安福說的,人最不值錢,一個丫頭甚至還不如一頭驢子值錢呢,怪不得外頭的人家都不願意生閨女,生小子能承繼香火傳宗接代,閨女在這古代也只能是賠錢貨了,。

  雖心裡感嘆卻著實鬆了口氣,一二兩銀子應該不難,想來便沒有外財,只自己的月例,存些日子也應該夠了,想到此,忙又問:“福叔,如今我來了大廚房,月例銀子是不是長了?”

  安福卻有些為難道:“這個,雖老爺子收你當了徒弟,卻仍不能跟兩位大廚相比,只能拿幫廚的月例,如今你的月例是二兩。”

  安然真驚喜了一下,這不等於說,自己一個月的工資就可以贖身了,之前在外廚房可才五百錢,還都是雜錢,安然也是最近才弄明白,銀子跟銅錢的兌換,一般來說一兩銀子是可以兌換一吊錢的,也就是一千個銅錢,只不過,銀子比較金貴,想拿一吊錢去兌銀子卻不易。

  自己先前工資的五百雜錢,更是什麼樣兒的都有,一兩銀子兌換那樣的雜錢,可兌二三吊,所以,銀子相對金貴的多。

  不過,現在她還不能贖身出去,師傅在這兒呢,師傅可是御廚,御廚最jīng的便是宮廷官府菜,安家祖上出了上百位御廚,所以宮廷官府菜是安家食單里最為重要的一類,也殘缺的最厲害,很多菜只有名字,做法食材卻早已失傳,如今有了師傅,對於補遺安家食單應該會有很大幫助。

  想到此,便跟從安福這裡告辭出去,直奔師傅的小院,剛邁進來就聞見一股誘人的香味兒,安然聞了聞不禁道:“炒jī片,蝦油豆腐,八寶ròu圓,小炒茄子。”

  老爺子在院子裡看著她笑問:“還有呢?”

  安然使勁兒聞了一會兒,搖搖頭:“還有一個卻聞不出來了。”卻見大師兄從灶房端出一個瓷盆子來,裡頭竟不知是什麼清香撲鼻。

  安然忙接過放在桌子上,仔細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是什麼,二師兄遞給她一雙筷子:“小師妹嘗嘗就知道了。”

  安然接過夾了一筷子放到嘴裡,嘗了嘗:“這股子清香怎如此熟悉?”

  老爺子笑了起來,抬手指了指頭上的槐樹:“可不熟悉嗎,你瞧瞧這槐花可少了多少。”

  安然抬頭,不禁笑了起來:“原來是槐花。”

  安然雖沒吃過,卻聽爺爺說起過,槐花是可以吃的,不止槐花,在過去的荒年裡,便樹皮糙根老百姓都會吃,只要能填飽肚子,觀音土一樣吞下去,槐花榆錢兒這種東西,在那個時候便成了老天賜予的絕頂美味,就跟爺爺喜歡吃的苜蓿餅一樣,可以做出很多吃食來。

  不過,也沒想到如此好吃,安然這一頓晚飯,別的沒怎麼入口,倒是這槐花飯,吃了有兩小碗,吃完了,安然把碗筷洗了放好,灶房收拾妥當,再出來,大師兄已經把師傅的手把壺泡好茶拿了出來,二師兄提了個大肚子茶壺,三個粗陶大碗,放到桌子上。

  捏一簇茉莉高沫,滾開的水沖開,便是一壺花茶,倒進碗裡,金huáng的茶湯,濃濃的茉莉香,喝進嘴裡,說不出的好喝。

  師徒四人圍這小桌坐下,喝茶聊天,真跟家一樣溫馨,安然想起剛的槐花飯,不禁開口:“大師兄剛做的槐花飯當真好吃,怎麼做的?安然竟沒瞧出來。”

  大師兄指著她道:“一看你這丫頭就沒挨過餓,這可是荒年裡老百姓寶貝,指望著它打牙祭呢,只不過,老百姓家裡做的,遠沒這般複雜。”

  見安然仍眼巴巴的望著大徒弟,老爺子笑道:“瞧這丫頭的可憐勁兒,快告訴她便了。”

  大師兄笑了起來:“我的做法也不難,把槐花摘下來洗淨,開水焯一下,裹上一層薄薄的麵粉,上鍋蒸十分鐘就好了。”

  安然眨眨眼:“那怎麼我剛吃著有些辣。”

  二師兄:“還要熱油炒jī蛋,放入天椒,切碎的花椒葉,再把蒸好的槐花一起翻炒,出鍋便是剛的槐花飯了。”

  安然恍然:“怪不得我剛吃著有淡淡的花椒香呢,原來放了花椒葉啊,大師兄怎麼想起做這個來了?”

  大師兄目光有些悠遠:“今兒瞧見這一樹槐花,忽想起些舊年的事兒,那年跟著師傅還在宮裡,我們住的院子裡也有這麼一顆槐樹,到了chūn天結了滿樹的槐花,一串串的清香撲鼻,我跟師弟淘氣,便上樹摘下來學著人家做了槐花飯吃。”

  二師兄:“是啊,可宮裡的槐花比這裡的要結的大些,也更多……”說到此,不禁偷瞄了師傅一眼,不敢再說下去了。

  安然也不敢說話,當年的事qíng她並不知道,生怕提起來,師傅要不高興,不想老爺子嘆了口氣:“事qíng過去便過去了,我之所以不讓你們提,並不是為了旁的,只不希望你們心存怨憤罷了,莫說你們,就是師傅我不可能不去想,畢竟在宮裡待了好幾年,你們倆也算是宮裡長起來的,對宮裡記憶深刻些,也是人之常qíng。”

  說著,仿佛也沉浸在回憶中,月光下師傅跟兩位師兄的臉色都透著懷念,還有不知名的感傷。

  安然怕師傅沉浸在過去,難免要傷懷,便開口道:“師傅當了這麼多年御廚,肯定伺候過很多次皇家宴席了吧,跟安然說說成不?安然只是聽說過,卻從未親眼見過,那些繁瑣的宮廷菜可都是出自師傅之手嗎?”

  大師兄笑了起來:“皇家宴席可不是安府的小宴可比,多少道菜?有什麼?怎麼上?怎麼吃?那都是有規矩的,一般分為六宴,其中,眾多名饌,擇取時鮮海味,搜尋山珍異shòu。認真算起來,全席計有冷葷熱餚共一百九十六品,點心茶食一百二十四品,共計三百二十品,這些若都是師傅來做,豈不累死了,師傅只是做幾樣大菜,其餘都jiāo於御膳房其他御廚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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