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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紈拉著菱歌囑咐道:「你大表兄雖不苟言笑,可心裡卻是最疼你的,不必害怕。」
「是。」菱歌應道。
蘇紈正要再說,便聽見陸承仲嘆氣的聲音。
她趕忙向陸承仲使了個眼色,陸承仲見狀,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後頸,笑著道:「我昨日書讀的晚了。」
整個陸家誰不知道,陸承仲是個不肯讀書的,四十歲才中了進士,雖是戶部任職,卻對算術、銀錢、民生一竅不通,若不是因著陸庭之,簡直是朝中混不下去。
蘇紈沒好氣道:「是了,這些日子你舅父很是用功。」
這話說出來,連平素里不苟言笑的宋文清都勾了勾唇。
陸承仲更是羞紅了臉。
菱歌淺淺一笑,道:「是。」
她笑得明媚,不知為何,陸辰安竟覺得心頭微窒。
他不覺多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移開了目光,仿佛方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可到底,那笑容還是砸在了他心上,像是刺。
陸予禮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和陸盈盈相視一笑。
*
約么半炷香的時辰,前廳大門洞開,曹嬤嬤走了出來,道:「老太太已和大公子敘完話了,請老爺、夫人、公子、姑娘們進去呢。」
眾人聽著,心裡便都捧起一份小心來。
兩位老爺各自不動聲色的理了理衣冠,蘇紈和宋文清則相互幫著看了看頭上的珠釵髮髻,又叮囑了幾位公子幾句,直到規整的挑不出錯來,才安下心來,魚貫走了進去。
因著陸家上下都仰仗著陸庭之過活,這份親情之外,便多了幾分敬畏。
菱歌雖不算身在其中,卻也是明白的。
蘇紈整理完畢,又看了看菱歌,見她收拾得齊整妥帖,才開口道:「走罷。」
菱歌點點頭,便隨著眾人一道走了進去。
*
雖是晌午時候,前廳里卻並不算亮堂。
菱歌對陸庭之並無敬畏之心,反而擔心他看穿自己,便只由著蘇紈帶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低了頭垂眸靜候。
眾人卻已熱絡起來,雖是早已準備好的客套話,可當著陸庭之,到底還是泄了幾分氣,無端的,這話說出來就矮了半截。
「多日不見,庭之瞧著倒略瘦了些。這次回京城來,可要安安穩穩的多住些日子,把身子好好養一養才是。」陸承仲道。
「就是,雖是為陛下辦事,可也得顧惜著自己的身子。」陸齊叔附和道。
「此次回府里來,我打算長住。」陸庭之淡淡道。
長住?
在場的人聽了,都有些面面相覷。
從前,陸庭之就算在京城裡,也大多是住在錦衣衛衙門裡的,這怎麼轉了性子?這日日供個閻王在家裡,可怎麼得了?
廳內明顯寂靜了一息,還是蘇紈先回過神來,笑著道:「如此倒好了,也免得老太太日日擔憂。」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也趕忙附和起來。
陸庭之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波瀾,只道:「勞二舅母費心。」
蘇紈賠笑道:「都是一家人,說什麼費心不費心的呢。」
長輩們說完了話,陸辰安並著幾個小輩便開始向陸庭之匯報他們近日裡讀了什麼書,衙門裡辦了什麼樣的差事。
陸庭之靜靜聽著,視線卻冰涼如潭水,凝在一個人身上。
在菱歌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她便忘記了呼吸,甚至不敢抬起頭來去確認一下。
哪裡還用得著確認呢?他們朝夕相伴了那麼些日子,別說是他的聲音,就是他的腳步聲她都能聽得分明。
淮序坐在菱歌身邊,已經瑟縮起來,整個人斗得如同篩子,連話也不會說了。
「這位是……」陸庭之突然開口,打斷了陸辰安。
陸辰安一愣,趕忙住了口,側身站到一邊。
菱歌低著頭,未曾想到陸庭之問的是自己,倒是陸予禮介紹道:「這位是沈家表妹,名喚菱歌,大哥大約沒見過……」
「沈家……表妹?「陸庭之玩味著道。
「是啊,沈家表妹是上個月從應天來的……」
陸予禮還要再說,卻見陸庭之眼底冷得像是淬了冰,帶著明顯的警告意味,陸予禮這才意識到,陸庭之是嫌他話多了。
他趕忙住了口,側身退到一邊。
如此,菱歌就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了陸庭之的視線之中。
迎著陸庭之審視的目光,菱歌不得不站起身來,行了禮,道:「菱歌,見過大表兄。」
「菱歌……」陸庭之嗤然一笑。
那時,她臥在榻前,怯生生的望著他,道:「大人,妾的名字賤,只怕污了大人的耳朵。還請大人不要再問了。」
眾人都不知他在笑什麼,只有菱歌的心涼了半截。
他……認出她了。
*
「啪!」
茶盞掉在地上,茶水在地毯上潑出了一小片污漬,又很快沒入了地毯的縫隙之中。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淮序正蹲下身去,將碎掉的茶盞撿起來,他察覺到眾人看著自己,才戰戰兢兢的抬起頭來,道:「阿姐,我……」
菱歌俯下身來,握住了他的手,微微的沖他搖了搖頭。
淮序剛要開口,眼睛倏的睜大,幾乎要哭出聲來,連嘴唇都是抖的,「大,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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