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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子暮放下手機,開車出了停車場,從恩師住的酒店出來他就開始給寒引素打電話,卻一直沒人接。

  唐子暮的恩師李清塵是個頗有幾分孤僻的大師,對於收徒一事上尤其嚴格,當初唐子暮也是yīn差陽錯,正好恩師欠了他教授一個人qíng,加上他的確有點兒才華,才勉qiáng收了他,而恩師主動提出要收徒還是第一次。

  恩師對小師妹的才華頗為賞識,尤其這次的畫作,其實唐子暮一直知道,小師妹是驚采絕艷的,當初在美院的時候,她的畢業作品,就足以證明了這一點。

  可惜一直被壓抑著,大概是生活經歷的困難坎坷太多,她的畫裡總欠缺著qíng感的真實溫暖,因此雖感qíng鮮明卻略顯制式,而這次的畫忽然大有突破,不自覺就傳遞著一種淡淡的幸福和期望,尤其那幅《背影》。

  有些意識流的模糊,卻清晰傳遞著溫暖和幸福,背影模糊卻又鮮明,見過方振東的唐子暮,幾乎一眼就看出了,師妹畫的正是方振東,雖已釋懷,那一瞬,唐子暮還是不由自主羨慕嫉妒,他能看的出小師妹究竟有多愛那個男人。

  車子拐上主gān道,過了地鐵站,唐子暮拿出電話又撥了出去,電話長長的嘟嘟聲響了很久,依然沒人接聽,唐子暮不經意側頭卻不禁一愣。

  雨幕中路邊的木椅子上坐著一個女人,正是不接電話的小師妹,雨水已經把她渾身澆透,可她卻一動不動的坐在那兒,整個人仿佛呆傻了一般。

  唐子暮把車停在路邊,抽出雨傘撐開......隨著一陣yīn影移過來,雨好像停了,寒引素下意識抬起頭:

  “師兄......”

  寒引素吶吶吐出兩個字,唐子暮伸手拉起她:

  “你怎麼坐在這兒淋雨,現在才五月,回頭感冒了怎麼辦?走,我送你回家。”

  寒引素倒是沒拒絕,她根本也沒有力氣拒絕了,她也不想這麼沒出息,可一想到要和方振東分開,她竟然有一種生無可戀萬念俱灰的感覺,唐子暮的出現,把她又拉回到了現實中來。她沒有資格生無可戀,她還有外婆需要她照顧,還有......

  寒引素的手輕輕按住小腹,大姨媽這個月已經遲了十天,雖然還不能確定什麼,可寒引素直覺這裡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即便當初鄭偉的孩子,她都後悔拿掉,何況這個孩子是她和方振東的,她愛那個男人啊!很愛,很愛!愛到即便不得不分手,也想要一個屬於他的孩子的地步。

  想明白了,寒引素忽然就活了過來,她非常抱歉的先讓唐子暮在客廳稍等,自己進去浴室洗熱水澡換衣服,畢竟淋了這麼久的雨,她不想真感冒,更不能生病......

  這還是唐子暮第一次踏進小師妹的家,卻是這麼一種詭異的境況下,唐子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從小師妹失魂落魄的樣子來看,仿佛不怎麼好。

  唐子暮開始打量四周,風格簡單卻溫馨雅致,畫架支在窗邊,一應畫具放在邊上一個移動的置物架上,看來是畫了一半。

  唐子暮走過去,畫上還是方振東,和那副背影的風格不同,這幅畫裡方振東穿著軍裝戴著帽子,雖然坐著卻脊背挺拔,唇邊有些淡淡的不耐煩,眼裡卻有因為愛意而極力克制的忍耐,唐子暮幾乎能想像出,這男人一動不動坐在這裡當模特時的矛盾心qíng。

  寒引素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唐子暮站在她的畫了一半的畫前,看的異常認真,寒引素心裡一陣酸澀,去廚房沖了兩杯綠茶端出來放在茶几上:

  “謝謝師兄送我回來。”

  唐子暮直起腰回身笑看著她打趣:

  “怎麼,和首長吵架了?”

  寒引素目光一黯,岔開話題:

  “師兄找我有事?抱歉!剛才才發現你打了那麼多電話。”

  唐子暮目光微閃,也並沒有追問:

  “我的恩師你還記得嗎?”

  寒引素點點頭:

  “當然,李大師可是畫壇的泰斗和不朽的傳奇。”

  唐子暮笑了:

  “這位傳奇現在要收你當關門弟子了,怎麼樣?算是個好消息吧!”

  寒引素愕然,以為自己聽錯了:

  “師兄,開什麼玩笑?”

  見唐子暮笑眯眯看著自己不說話,寒引素才明白這是真的。悲喜jiāo集來形容寒引素的這一天,一點也不為過,怪不得人家都說qíng場失意,賭場得意,能拜在李大師門下,是多少學畫人的夢想,寒引素從沒想過,自己能有這樣的幸運和機會。如果是以前,她該如何驚喜雀躍,可現在卻說不上該悲還是該喜。

  寒引素更不知道該怎麼和方振東分手,其實現在回頭想想,她都不知道自己和方振東是怎麼開始的,仿佛從一開頭就是方振東決定的,所以現在,寒引素也不知道該怎麼結束。

  或許心裡還存著僥倖和希望吧!事qíng無法處理的時候,寒引素的鴕鳥xing格就抬頭了,李清塵提出要帶著她出國遊歷的時候,她幾乎想都不沒想就點頭了,畢竟油畫這門藝術,西方是發源地,她也一直想去看看,一門藝術你只有了解了它發源的文化,才能真正找到它的真諦。

  寒引素當然不會知會方振東,除去方母的因素,她也不想給他添亂,那個男人把軍人這個職業看的重於生命,這是方振東畢生的信仰,寒引素非常理解並支持著,因為她愛方振東,包括他這份信仰。

  電視裡正如火如荼的滾動播放著四川震區的qíng況,偶爾一閃而過穿著迷彩服的軍人身影,寒引素都止不住會認真掃上一眼,每次失望,每次還忍不住看。寒引素不禁搖頭苦笑,把要帶的衣物,放在寬大的皮箱裡,最後看了一眼電視屏幕,拿起遙控器關上了電視。

  提著行李,寒引素先去了趟郵局,把方振東的工資卡裝在信封里,寄了掛號信,地址是方家,收信人:方楠......

  站在機場,寒引素依依不捨的回頭,她真不想就這麼走,可不走她又能如何......

  方楠拿到掛號信的時候,寒引素已經懷著滿心黯然和失落,飛往了另一個國度。

  五十回

  “災qíng就是命令,災區就是現場,全力以赴抗震救災”

  這是中央軍委直接下達的命令,而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方振東的加qiáng團作為支援尖兵到達災區的時候,被眼前的滿目瘡痍遍地láng藉震驚了,那些僥倖逃出的災民,用一雙雙滿含著希望和悲痛的目光看著他們,令所有的子弟兵都感到了自己肩膀上重逾千斤的擔子。

  方振東和老馮迅速就接到了指揮部的命令,急行軍50公里越過前面的大山去救助山裡的重災區,哪裡已經和外界失去了聯繫長達七十二個小時,必須儘快進去,時間就是生命,他們快一秒,說不定救能挽救一個珍貴的生命。

  方振東的加qiáng團根本就沒停下幾分鐘,在駐地師參謀長的帶領下,連夜奔赴山裡的重災區,大雨傾盆,山體滑坡和泥石流隨處可見,令部隊幾乎寸步難行,可方振東帶著的部隊,愣是沒一個吭聲的,遇山開路,遇水架橋。

  看的師參謀長都不禁暗暗咂舌,不服人家不行啊,調來的這個王牌加qiáng團,就是不一樣,千里奔襲而來,一個個還這麼jīng神頭十足,還有這位團長,師參謀長打量著在前面指揮著兵破開地上的泥沙碎石的方振東,開始從心眼裡服氣。

  方振東在幾個軍區都是如雷貫耳的人物,以前也只聽說過他的豐功偉績,可如今見著真人,才明白,真是名副其實,方振東完全對得起身上這身軍裝和肩膀上抗的兩槓三星,在傾瀉而下的大雨中,他比誰站的都直,仿佛一座風雨中永遠挺拔的山峰。

  加qiáng團到達山里災區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大雨依舊沒有停的跡象,仿佛老天爺沒完沒了的倒水一樣,雨水匯集在一起,幾乎成了一個個水柱,混著風裡的沙粒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即使腳上都磨出了水泡,可是卻沒有時間休息,也不允許休息,立刻投入搜救工作。

  整整七天七夜,在餘震不斷,大雨不停的qíng況下,加qiáng團救出了深埋在下面近一百條生命,加qiáng團的一個個大兵都跟泥水裡打滾的泥人一樣了,幾乎看不見本來的模樣,疲累已經到了站著能睡的地步。

  方振東和老馮也是熬得兩眼通紅,卻仍然□著,通訊線纜已經架起,山里山外最起碼可以通訊無阻,及時調配救援物資了。

  方振東穿著雨衣,拿著站在一塊高的大青石上,看著不斷抬出的屍體或有生命跡象的重傷災民,心裡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師參謀長和村長走了過來,村長手裡領著一個哇哇哭得七八歲的男孩子,一看見方振東,甩開村長的手,直接撲上來抱住方振東的大腿:

  “解放軍叔叔,求求您,救救我的媽媽和妹妹,她們,她們……”

  哽咽著,話都說不利落,身上披著一件寬大的軍用雨衣,臉上泥水混著淚水一道一道的分不清,可是那雙濕漉漉滿含著希望的眼睛,卻令方振東不得不震動:

  “狗娃子乖,你媽媽和妹妹會沒事的,現在跟我過去那邊的帳篷里先吃點東西......”

  “我不走”

  小男孩一抹臉,挺著脖子倔qiáng的開口,方振東摸摸他的頭:

  “你媽媽和妹妹在哪兒?你知道嗎?”

  “她們就在那邊的房子裡”

  男孩子伸手一指,村長嘆口氣:

  “狗娃子娘懷著八個月的大肚子,村裡的婆娘們都說瞧著肚子尖尖,又是個男娃子,就狗娃在非說是妹妹,唉!眼瞅著這都要生了,這會兒恐怕......”

  下面的話沒當著孩子說出來,大人們心裡都明白,狗娃子娘估摸凶多吉少,而救狗娃子出來的哪裡現在的確十分危險,是坐落在地震活躍帶上的廢墟,後面還傍著山體,隨時有坍塌的危險,而且已經搜救過一遍了。且就在剛才一波餘震過後,那邊的剩下的斷壁的房子已經又倒了一大片。

  “解放軍叔叔,求求您,救救媽媽和妹妹吧,我還沒見過妹妹長得啥樣呢,我還要背著她上去上學讀書......”

  方振東的心裡酸酸澀澀的難過,他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己的小媳婦兒,素素這時候是不是也有了他們的孩子,如果這時候壓在下面的是素素,就是天塌下來,他也要去救她的,想到此,方振東大喊一聲:

  “劉chūn生,帶幾個人跟我過去”

  老馮一把拉住他:

  “振東,搜救不能意氣用事,現在正是餘震期間,你看看那邊現在剩下的房子還在搖晃,等過了這會兒餘震,讓王大彪那小子帶著尖兵上去”

  方振東臉色一沉,固執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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