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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一朝君子一朝臣,新帝登基有飛huáng騰達一步登天的,也有抄家滅族,人頭不保的,比起顧程,張青蓮算最得意的一個,一夜之間連升數級,如今任禮部侍郎,皇上親賜了侍妾還不算榮寵,另金殿賜婚,將岳閣老之孫女,世家貴女岳四娘許配與他擇日完婚,正經的天子寵臣,風光無二。

  張青蓮做夢也未想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兒還活在世上,且在這種境況下相逢,就在今兒,萬歲賜婚之後,下得朝來把他招進御書房議事,這本也不算甚稀奇事,只往日萬歲招他議的都是國事,今兒招他來,過問了吏部之事,使太監捧了茶來,閒適的道:“這是貢上的huáng金桂,愛卿品品如何?”

  張青蓮忙謝恩接過,吃了一口,道:“湯色金huáng,味有奇香,真真好茶。”朱翊道:“卻是好茶,朕獨愛這一縷奇香,便如佳人,讓人一見難忘。”

  張青蓮一愣,心道,這好好的說茶怎拐到佳人上去了,正暗暗疑惑,忽聽皇上又道:“愛卿倒是好福氣,先納美妾,又娶良妻,爭奈朕雖富有天下,卻連個知心的人兒都沒有。”

  張青蓮忙道:“萬歲青chūn鼎盛,當廣選淑女充實後宮,佳麗三千總有萬歲的知心人。”

  朱翊目光閃了閃道:“不瞞愛卿,朕早覓得心儀佳人,奈何佳人旁落,又當如何?”張青蓮一愕,暗道,難道皇上是瞧上了有夫之婦不成,這話可不好答應,便垂頭不語。

  過了半晌兒,皇上忽又道:“倒是有你一個故人,現居宮中,愛卿可想見上一見?”

  張青蓮忽想起前兩日的傳聞,貌似皇上弄了一個女子進宮,藏於御書房後的沐雪齋中,卻誰也不知是個怎樣的女子,這會兒皇上卻說是自己的故人,這如何可能、想他父母雙亡又遭逢大難,若不是徐大姐兒接濟銀兩,如今恐已凍餓而死,哪裡還得什麼故人。

  卻見皇上擺擺手,上來兩個小huáng門道:“侍郎大人請。”張青蓮只得躬身告退,出了御書房,跟著兩人從邊兒上繞出去,進了後頭的沐雪齋。

  這沐雪齋名如其地,院中有一株老梨樹,不知經了多少年風霜,已長成合抱粗細,枝gān虬勁樹皮gān裂,卻有梨花簪滿枝頭,遠遠望去仿似落了一層細雪,一陣風過,撲簌簌落了滿院子梨花,美如仙境,張青蓮一雙眼卻落在樹下的女子身上,陡然瞪大:“徐,姑娘……”

  徐苒轉過身來,把他從上打量數遭,才認出是當初自己做了風投的,酸儒書生張青蓮,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這紫袍玉帶的穿戴上,也人模狗樣的了,想起那那時,他窮酸的在村市上支了張三條腿的桌子與人家代寫書信餬口,真真天壤之別,忽記起舊年之時,徐苒一叉腰,指著他道:“酸儒,還我五百兩銀子來。”

  徐苒心裡頭快憋悶死,她是真沒想到,憑自己這模樣兒還落個禍水的帽子在頭上,顧程前腳給朱翊弄到徐州,後腳她就進了宮來,怎麼進來的,她自己都沒感覺,睡著了一醒就跑到這御書房後的沐雪齋來,進來住了這幾日,也未見到朱翊,他是皇上,便近在咫尺,他不召見她也甭想見,就把徐苒自己擱在這小院裡,一日比一日燥火上行。

  心裡一遍一遍想著顧程臨去的那句話:“安份些,若敢給爺紅杏出牆,爺回不來便罷,但能有一口氣在,也要掐死你這丫頭了事。”

  顧程這是早料到了,只徐苒真沒想到朱翊會把自己弄宮裡來,她一個孩子媽,這算怎麼回事啊!怎麼想也不至於吧!

  徐苒這兩日也沒少撒潑使xing子,只身邊這些宮女太監一個個都跟啞巴一般,她砸了東西,無論多值錢的物件,都收了去,過會兒又擺上一件來,倒累的她沒了力氣,滿肚子氣都沒處使,便是這會兒朱翊來了,她說不準都能衝上去掐他的脖子,更何況張青蓮。

  她急走兩步過去,一伸手:“拿銀子來,五百兩,想賴帳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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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青蓮卻定定望著眼前人,笑語妍妍,jīng靈古怪,這才是他記憶中的姑娘,而蘭娘只是他心底姑娘的影兒罷了。

  張青蓮並不後悔納蘭娘為妾,蘭娘雖出身青樓,卻身子清白,xingqíng婉約,白日在他身邊打點起瑣事樣樣上心,入夜枕席之上也服侍的他妥妥貼貼,卻太過溫婉,以至於無法跟他記憶中的女子重疊,便是眉眼相似,也令他無法錯認,今兒這梨花下的人兒才是他朝思暮想的佳人。

  他伸手出去想抓住她,半截忽然記起這是皇宮內院,眼前人兒不止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兒,也是皇上嘴裡的知心人,怪不得皇上說是故人,果然是故人,卻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這個故人了。

  既忌諱又不舍,兩眼直直盯著徐苒,張了張嘴,卻只吐出幾個字:“徐,徐姑娘,真的是你……”徐苒見他手伸出又縮回去,仍木呆呆的瞅著自己,張開嘴也磕磕巴巴,連個話都說不清楚,更為不耐。

  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怎麼著?真想賴帳啊!當初你可是白紙黑字寫的明白,說金榜題名便要連本帶息還我五百兩,字據我還留著呢,我給你尋去。”說著扭身想回去,忽想起這裡是皇宮,她來的時候是昏著來的,別說包袱連根毛都沒戴進來。

  眼珠轉了轉,又回過身來,上下打量張青蓮一遭嘻嘻一笑道:“想來侍郎大人是不會賴帳的,倒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張青蓮這才回過神來,忙一疊聲道:“不賴帳,不賴帳,莫說五百,五千微臣也是要給的。”不想徐苒卻道:“說好五百就五百,多了我也是不要的,要不你看看現在身上有都少?先給了我吧!等你出去不定又忘了這茬,我去哪兒尋你的影兒去。”說著話兒,張開一雙淨白小手攤在張青蓮面前,那意思現在就要收帳。

  張青蓮無法兒,只得在袖袋中翻出荷包倒出來,卻只得一錠五兩跟一些散碎銀子,張青蓮滿面通紅,抬起頭來吶吶的道:“銀,銀子都在小廝手裡,現在宮外候著呢,我身上卻不戴銀子的,不如待微臣家去,再讓人送與姑娘可好?”

  徐苒把他那荷包里的銀子拿過來掂了惦,又塞還給他道:“你回去把五百兩銀子一總送去我舅舅家好了。”

  徐苒想了,如今這形勢,顧程還不知道落個怎樣結果,這個病秧子把她弄進宮來,也不知究竟是那根兒筋兒不對了,她一個孩子娘,有甚稀罕的,又一想也沒準這病秧子是個心理變態,內心極度缺少溫qíng的那種,想必他稀罕的也不是自己的姿色,論姿色,這皇宮之中環肥燕瘦,美女如雲,她算個屁,莫非這病秧子戀母qíng結髮作,然後自己當了娘之後,身上自然而然產生的母xing,讓他動了邪念,總之,現在狀況是她跟顧程都朝不保夕,她舅舅那裡倒是個妥帖之處。

  她跟顧程真有個萬一,便顧程有萬貫家產也都是空的,病秧子一句話就抄的一分不剩,張青蓮這些帳雖不算大錢,好歹也算她給大寶小貝留下的。

  想到此,又怕他出去賴帳,湊近他恫嚇道:“若你不送去,我就跟皇上說你貪戀我的美色,意圖非禮我,你該知道皇上對我的心思,說不準就把你抄家滅族了。”

  張青蓮不禁苦笑:“姑娘何必疑心,微臣又怎是失信之人,金榜題名之時……”說到這裡忽然停下,想如今再提這些作甚,忽又想起皇上的囑託,瞧了她一眼忙錯開目光道:“萬歲貴為一國之君,更是個痴心人,姑娘有此造化該當……”他話沒說完,忽然徐苒伸手推了他一把。

  張青蓮不妨她會動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後退兩步才穩住身形,徐苒卻又過來推他,一邊推一邊道:“滾出去,什麼痴心人,若他瞧中我,讓他自己來說清楚,老娘不是粉頭,他也不是嫖客,做什麼還用你這麼個牽頭。”幾句話說的狠辣,倒把張青蓮說了個大紅臉,被她推出小院,咣噹噹閉門上閂。

  張青蓮在門外呆呆立了半晌兒,暗道怪不得她惱,以她的xingqíng,怎是那等攀權附貴之人,她嘴頭厲害,xing子伶俐,說不準早瞧出自己的心思,這會兒自己卻來當說客,她不把自己打出來才怪,倒是自己的不是了。

  張青蓮滿腹惆悵不得開解,剛引著他來的小huáng門,卻來送他出宮,想來萬歲是不召見他了,張青蓮走了進步,住腳回頭望了望,不禁嘆了一聲,想緣分這個東西,何等無奈,便重遇上又奈何,堆著滿懷心事,沿著宮道出宮去了不提。

  再說徐苒,心裡這個氣啊,不是還指望著張青蓮那五百兩,剛她都能用大棒子把他打一頓了事,心裡暗道這病秧子倒是什麼都知道,尋了張青蓮來當說客,什麼痴心人,那病秧子哪來的什麼心,便是有心,也是一顆黑心,生來就為了奪嫡爭位的,何曾有過見鬼的兒女qíng長,徐苒最近都懷疑,他那個被他爹霸占的老婆,說不準也是他拱手相送的,這廝比顧程還沒底線。

  想起顧程,徐苒是真有點擔心,擔心顧程半道上被病秧子下了黑手,徐苒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對顧程還是有那麼點兒感qíng的,他要是真死了,自己還挺不舍,自己怎麼想起這麼不吉利的事來,呸呸,她往地上啐了兩口,去晦氣,又一想,俗話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就顧程再修煉八輩子估摸也成不了好人,所以像他這樣的禍害且死不了呢,跟蟑螂差不多,可自己總在這裡待著也不是個事啊,她最煩病秧子這個xing子慢吞吞的不痛快,甚至連個人影也不見,讓人燥起來,連火都不知道沖誰發。

  不過徐苒沒燥多久,入了夜,朱翊就來了,一晃眼,徐苒還以為他是晉王呢,未著龍袍,仍是一身雲緞錦袍,顯得長身玉立,挺拔非常,頭上金冠束髮,走起路來輕緩無聲,又未讓人通報,以至於他進了屋立在哪裡,徐苒一抬頭才看見他。

  徐苒實在理解不了這病秧子的想法,她也不覺得他真的喜歡自己,到罔顧君臣之份,顧程再不好,畢竟是大寶小貝的爹,在他不出格之前,徐苒決定跟他過一下試試,但跟朱翊,她連試試的想法都沒有過,兩人之間那點小曖昧,隨著他把自己典賣給顧程,早就煙消雲散了。

  徐苒記仇,她記著朱翊的仇了,這輩子就不會忘,她以前是挺怕死的,可到了這會兒怕也沒用,所以也就不怕了。

  徐苒看著他,qiáng忍住想上去bào打他一頓的衝動,畢竟還有點理智,知道這病秧子是皇上,能伸伸手指頭就要了她的小命,她不怕死,但她怕生不如死,所以還是要收斂一點。

  “你終於來了,我以為你打算當一輩子縮頭烏guī呢?”徐苒說話毫不客氣,朱翊卻半點兒不惱:“朕有些忙,後宮前朝百廢俱興,朕一時脫不開身來瞧你,你這是怨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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