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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事加上喪事,顧府折騰到過了正月,才算消停下來,這外頭消停了,裡頭卻正熱鬧呢,周婆子給李婆子下啞巴藥的時候,被顧程派去的人逮個正著,顧程心裡這個恨啊!恨不得把周婆子千刀萬剮了。

  抱梅軒中只尋見了一具屍骨,卻是個男身,自己不在那邊兒,入了夜只李婆子跟大姐兒兩人,大火過後在院裡的枯井裡尋到李婆子,雖得了命,嗓子卻說不得話,比劃著名一個勁兒的掉眼淚,且抱梅軒四周有硝石硫磺麻油的痕跡,這明明白白就是縱火,顧程猜著半夜有人翻牆進入,被李婆子聽見響動,出來被來人一棍子打暈,丟在井裡,這才僥倖保得一命,若那具屍骨是縱火之人,那麼大姐兒呢,難道真如玉皇廟那老道說的,飛升走了。

  顧程先尋了那曾給大姐兒批過八字的老道來,問他:“不說大姐兒是個命數旺的,這才不到二十不到怎就沒了命,可見你是胡說的。”

  那老道忌諱顧程,忙道:“姑娘雖命數極旺,卻比不得老爺,恕在下直言,顧老爺生就八字硬,尤其主著刑克。”

  顧程又問:“怎不見大姐兒屍身?”bī著老道又卜了一卦,跟顧程道:“姑娘本非俗世之人,浴火飛升,成仙得道也是有的……”似是而非胡說了一大片子廢話,待他走了,顧程也思量前後,從大姐兒上吊到後來變了xingqíng,怎麼想怎麼覺得那牛鼻子老道的話有些門道,雖不全信卻也信了五六分,不然大姐兒哪去了,前後門緊鎖,除非她肋生雙翅飛將出去。

  只顧程心裡卻也有些微薄的念想,到了這會兒,他倒qíng願大姐兒是逃了,至少如此還得命在,或許有朝一日兩人還能相見,總好過上窮碧落下huáng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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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程雖說心疑,先頭卻著實沒想往內院裡聯繫,尤其如今內院還有哪個,周慧蓮被關在佛堂,吃齋念佛,只剩下一個玉芳,玉芳本是他原配的陪房丫頭,能得了二娘的名份,還有甚不足的,且她自來膽小怯懦,便嘴碎些,哪裡是能做出這些事來的人,若真做的出這些事,這十幾年來,自己豈不是被個婦人愚弄了,能隱藏多年,這份心機可想而知。

  他知道縱火之人是尹二,因在火中尋到尹二貼身放的一塊青石雙魚佩,是他曾見過的,是尹二親娘的遺物,從未離過身的要緊物件,那具骸骨想來也是尹二,說起這個,顧程真是悔之不及,只顧解心頭恨,卻遺下了禍根。

  只尹二這個窩囊的xing子,若無人挑唆,怎可能去買硝石硫磺等物,進而起了縱火之念,至於他為什麼也燒死,顧程琢磨,他縱火之前就沒想活著出來,他是奔著玉石俱焚去的,為什麼李婆子進了枯井中,卻還要等李婆子能說話時方知底細,如今卻要審這周婆子。

  周婆子現下是二娘跟前使的人,顧程心裡卻仍有些疑惑未解,令人把她綁了壓在地上,他冷冷掃了周婆子一眼:“旺兒把這藥拿去郎中哪裡分辨分辨,爺倒想知道是什麼東西?”

  旺兒應了一聲剛要去,不想周婆子已經抬起頭來道:“爺不用費這些功夫,這裡頭是啞藥,吃下去這輩子到死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顧程目光閃了閃:“爺還未審,你倒自己先招了,爺問你,是誰人指使你來下藥,目的為何?”

  周婆子忽然笑了一聲道:“爺不早就知道了嗎,是二娘指使奴婢來下藥,是怕李婆子醒了,她挑著尹二縱火之事敗露。”

  “胡說……”周玉芳扶著丫頭的手剛邁進門檻,正好聽見這一句,只覺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卻極力穩住心神,暗道怎就忘了周婆子是周慧蓮的心腹,自己確當成了貼心人,想想前後,還不都是這婆子在一旁挑唆的,如今她倒好一氣兒都推到了自己身上,以顧程的脾氣自己哪有什麼好。

  越想越怕,二娘暗暗咬牙,事到如今,也只能來個死不承認,想到此,甩開丫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膝行數步,到了顧程跟前,一把抱住顧程的腿道:“爺莫信這婆子胡言,奴哪裡會做下如此喪盡天良之事,便奴有心也無此膽,爺是知道玉芳的,知道玉芳的,爺給玉芳做主,莫讓這刁奴得了逞去,想是因三娘之事,心裡嫉恨奴,才亂語誣賴奴。”

  顧程沉沉盯著玉芳,玉芳只覺心裡一陣陣發慌,顧程的眼神異常可怖,玉芳不由錯開目光垂下頭去,片刻又抬起來戰戰兢兢的道:“這婆子是慧蓮的人,說不得這些都是慧蓮授意的也未可知,畢竟慧蓮恨著大姐兒呢。”

  卻聽周婆子道:“二娘這話虧不虧心,三娘便心裡再恨,如今關在佛堂里,常人近不得,又哪裡通的消息,是二娘讓我尋人盯著尹二,挑唆那倆痞侮rǔ他的妻兒,激得尹二起了玉石俱焚之心,前去縱火,二娘又早早在莊外安排下了人,只等尹二一出來便殺人滅口,不料尹二沒出來,李婆子卻得生還,你又怕她瞧見尹二說將出來,才讓老奴深夜下藥,二娘這番心計好不深沉,如今出了事,老奴死不足惜,二娘想把自己摘個清白,卻要問問爺信不信了。”

  “你,你胡說,你陷害我,爺,爺莫信這老奴刁言。”

  事qíng擺在眼前,也由不得顧程不信,且他早疑心玉芳,不然也不會設下這個套兒,只顧程怎麼也沒料到,玉芳能有這麼大的膽子,做下的這一連串的事真稱得上上心狠手辣。

  想起大姐兒,顧程恨上來,一伸手抓住她的頭髮提起來:“賤人,好毒的心腸,爺竟被你愚弄了這些年,還道你膽小怕事,不想卻是個蛇蠍婦人,你說周婆子胡言,帶孫婆子上來。”

  不大會兒功夫,兩個小廝拖拽著個渾身是傷蓬頭散發的婆子進來,跟玉芳一照面,便撲通跪倒在地磕了幾個頭道:“二娘莫怨老奴,著實受不得爺的板子。”

  玉芳一看見孫婆子就知道什麼都完了,孫婆子是她的心腹,派去在瑞香閣外頭守著,打從昨兒昨兒就沒見回來,她心裡正急呢,不想是被顧程抓了去,既顧程抓了她,想來早就疑心自己,加上周婆子這事,鐵證如山,自己便再辯駁想也無濟於事了。

  想到此,忽然笑了起來,笑的有些淒涼,她直直盯著顧程道:“爺心裡早就疑心玉芳,又何必多此一舉,玉芳算得什麼,在爺眼裡恐連個物件兒都不如呢,那時爺跟大娘軟語溫存雲雨qíng濃之際,可曾想過守在帳外的玉芳,心裡是何等滋味,後大娘去了,爺宿在玉芳房中的日子,十年算來不過寥寥可數,爺可知冷月孤燈盼天明的滋味,周慧蓮進府之初,跟奴假意jiāo好,卻私下讓人在我茶中下了絕子的丹砂,以至奴這十年無所出,奴怎能不恨,她被爺關到佛堂都便宜她了,她該著千刀萬剮,還指望奴說qíng不成,至於徐大姐兒,爺著了瘋魔一般寵著她,愛著她,心心念念計量著娶她進門,待她生下爺的子嗣,這偌大的顧府,哪還有奴存身的一席之地,奴怎能不怕。”

  “你怕就害大姐兒的命,害爺的子嗣,你該死……”顧程咬牙切齒的看著她,臉上的神qíng猙獰可怖,恨不得食她的ròu,喝她的血。

  “怒該死?奴本來就命如糙芥,死在爺手裡,奴甘心qíng願。”玉芳喃喃說了幾句,顧程卻yīnyīn一笑:“你想死在爺手裡,爺尚怕髒了爺的手呢,爺不讓你死,爺讓你活著。”

  玉芳忽然有些怕,顧程上下掃了她兩眼道:“你這副皮囊,倒還有些用處,不是嫌爺冷落你,夜夜冷月孤燈嗎,爺給你尋個熱鬧的去處,讓你夜夜都瞧不見冷月孤燈,來人把趙四喚來。”

  玉芳一聽趙四,渾身抖了一抖,這趙四誰人不識,要說這信都縣的人牙子,也有那麼幾個,唯有這趙四是專門做下等皮ròu生意的潑皮,這信都縣外,常有些跑船做腳工的漢子,沒錢娶老婆,便成了河邊那些低等窯子的常客,這趙四便是專做這些低等窯子生意的人牙子,落到他手裡的結果不用想也知道。

  玉芳身子抖如篩糠,忙扒住顧程道:“爺,爺,奴婢不敢了,不敢了,爺繞了奴婢,奴婢qíng願跟三娘一樣在佛堂念經贖罪,替徐大姐兒修來世功德。”

  她不提徐大姐兒還好,一提徐大姐兒,顧程更是怒從心頭起,抬腿狠狠一腳踹開她:“我顧程的夫人何用你這個賤人念經,回頭更咒的她不得安生。”

  忽見玉芳嘴裡動了動,顧程指了她道:“把她的嘴掰開,莫讓她嚼了舌頭。”兩個小廝上來,也沒客氣用力掰開玉芳的嘴,果見嘴裡有血。

  旺兒心裡也存著怨呢,不是二娘害了徐大姐兒,何至於自己把爺敲暈,過後狠狠挨了爺一頓板子,這筆帳不記在她頭上,自己豈不白白挨了頓打。

  當下扯了塊破布團成個團就塞在玉芳嘴裡,這下她嚼舌也不成,想說話求饒更沒戲,玉芳唔唔數聲,見得趙四,兩眼一翻嚇暈了過去。

  顧程指了指二娘道:“這婦人爺送於你,不要一分銀錢,只一樣兒,若爺聽說她死了,掂量掂量你趙四的狗命。””

  趙四也常買賣這些大戶人家的侍妾丫頭,見這二娘雖有些年紀,卻細皮嫩ròu,那些粗鄙的漢子何曾有過這等造化,倒可多賺幾個錢,便忙著應了,拖拽著玉芳去了。

  顧程目光落在周婆子身上,周婆子不等他發落自己,仰起頭喃喃道:“三娘,老奴先您一步去了。”猛的撞到廳側的柱子上,倒在地上頭破血流,登時氣絕。

  顧程道:“這倒是個忠心護主的,讓她家裡人來,賞十兩銀子,收斂出去。”

  發落清楚,顧程只覺渾身的力氣都泄了下去,這些日子折騰下來,倒令他越發有些心力不濟,想起周慧蓮,想起玉芳,忽記起大姐兒曾玩笑跟他說過的話。

  那是晌午,兩人歇了晌午覺剛起身不久,不知怎麼說起了妻妾之事,大姐兒便嗤一聲道:“男人娶了三妻四妾都擱在後院裡,還要求他們和睦共處,不生嫉妒之心,純屬妄想,人跟人在一處便免不了爭鬥,更何況這些妻妾有著一個共同的男人,即便表面上姐妹相稱祥和一片,暗地裡說不準就你死我活,哪裡會有消停的時候。”

  當時顧程聽了,還當她吃味,抱著她吃吃笑了幾聲道:“怎好端端的又吃起味來,三妻四妾也不過為了多子多孫好延續香火罷了,妻妾在一處彼此和睦姐妹一般哪裡不好,怎就不消停了?”

  大姐兒去撇撇嘴,哼了一聲道:“你沒聽過有句話說,要想一輩子不安生就娶小老婆嗎?”顧程越發笑的直打跌:“這等胡話哪裡聽來的。”大姐兒說不過自己便惱起來,扭過身子再不搭理他,倒跟他鬧了足兩日彆扭,末了,還是自己軟語哄她才迴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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