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旺兒心裡暗道,這好容易打點好的賀禮,怎麼又換成銀子了,卻也不敢說什麼,忙應著,使人抬了出去。

  顧程從屋裡出來,瞧了眼那邊大姐兒的小屋,邁腳走了進去,只見清清靜靜,連她平日的包袱都一併帶了去,竟是連件衣裳都沒留下,不禁暗道,這丫頭沒良心,一聽要去她舅舅那裡,歡喜的把什麼都收拾了,這是恨不得就不回來了才好。

  思及那日,自己bī著她賭誓,心裡又不免有些後悔,想著回程時去接了她,先不回府,她舅舅那邊臨著山,倒是有座觀音堂,求子最為靈驗,帶著她去走一趟上一炷香,積攢個福報,順便也求求子嗣。

  想自己這已近而立之年,膝下卻仍荒涼難繼,便是家裡有金山銀山,鑽營出個前程似錦,賺的偌大家業,待百年之後,可要jiāo付何人。

  他後院裡二娘玉芳是陪房丫頭出身,天生的小家子氣,上不得高台面,且,如今自己一瞧她心裡頭便不中意,慧蓮倒還過得去眼,只子過於穩妥,缺了些伶俐,後宅的事倒是理的清,外頭應酬卻少了幾分機變才能,且這些年也沒見有動靜,其餘似玳瑁珍珠兩個,更不消說了,思來想去也就大姐兒最合他的心意。

  大姐兒模樣好,子伶俐,嘴裡厲害,心中有數,若她能生個小子,便是成不得大器,若承繼了大姐兒這份伶俐,守住他留下的這份家產卻不難。

  顧程自己也知道,如今他這心眼偏呢,不知道偏了大姐兒多少過去,雖知道卻也沒想過要正過來,他就稀罕那丫頭,越來越稀罕,連帶的也盼著她給自己生個兒子,只這丫頭心野,這會兒離了自己不定多歡喜呢,想到此心裡卻有有些惱恨,惱恨半晌,忽得自己又不覺笑了起來,這才離了就開始惦記上了,真真一個小冤家。

  還真被顧程猜了個正著,大姐兒自打穿到這兒來,除了上回跟顧程去鋪子裡走了一趟,今兒才是第二回出門,心裡不禁怨嘆非常,就是蹲大獄,每天還能放放風呢,在顧家比蹲大獄還不如,顧程這個牢頭看的太緊,連她的心都跟著不大自在了。

  如今好容易出來過過風,即便是天落了晚,她也不住探出腦袋去東瞧西望,一邊跟坐在車轅上的舅舅說話兒,問東問西的,倒把她舅舅給逗的笑了起來,忽又覺心酸,想來外甥女自打進了顧府的門,便再沒出來過了,故此這會兒瞧什麼都新鮮。

  李婆子卻道:“都出了城門,這會兒天也黑了,兩邊除了大樹便是莊家地,有甚可瞧的,落晚風涼,回頭沖了頭,若病了,婆子可沒法兒跟爺jiāo代了。”

  徐苒這才放下帘子,縮進腦袋來道:“他讓媽媽跟我來,就是來監視我的是不是?”李婆子咳嗽了一聲:“爺是心裡頭惦記,怕姑娘淘氣呢。”

  大姐兒撇撇嘴:“莫說這些好聽的哄我,他的心思明擺在這裡,當誰不知道呢?”

  李婆子聽她說的話甚不中聽,有心反駁,又想如今大姐兒的脾,跟過去不同,心裡主意正著呢,便是她說破嘴,估摸她也聽不進去,心裡卻也不知,這到底是好是壞,若說壞,以前大姐兒那個子,這會兒不定還在那個小院裡窩著呢,哪裡能入爺的眼,若說壞,如今大姐兒這脾明裡頭軟暗裡卻硬,可不正對上爺的,這會兒是千好萬好,不定那會兒翻出來,禍福卻又難料了。

  李婆子剛想到這兒,便聽大姐兒道:“外頭種的可都是麥谷吧!這會兒還有些亮,竟是一眼望不到邊兒,也不知是誰家的地,想來今年該是個豐收的年景了。”

  李婆子聽了不禁笑道:“信都縣城外百里內的莊家田大都是咱們顧家的,都是莊子上佃戶種的,到了年下jiāo上田租糧食來,咱們府里才得個進項過年,如今這兩年沒鬧災,倒是能吃上幾頓飽飯了,前幾年,鬧蝗災,鬧水災,鬧旱災,可不消停著,在城裡還好,外頭鄉屯裡的種地的鄉親,可遭了大罪,賣兒賣女換口飯吃的有的是。”

  外頭陳大郎聽了道:“可不是,那幾年舅舅都差點餓死,也便顧坦不上你,倒讓你受苦了。”說著,仿佛又有些哽咽之聲,徐苒不禁滿頭黑線,她這個傻實在的大舅,蠻感的,一說起過去就這樣,徐大姐兒過去怎麼樣她不知道啦,自打她穿來,還真沒受過什麼苦,其實顧程這廝雖渣,對她還過得去,不過總這樣也不是個長法兒就是了,只她要尋個怎樣的機緣才得脫身出去,如今她自己心裡也沒譜了。

  馬車跑的快,又走的大路,一個多時辰便瞧見了大舅家的村子,她大舅家住在東邊村頭上,倒是近便,到了大門口,停住車馬,裡頭陳大郎的婆娘聽見響動,忙著出來,正瞧見李婆子扶著徐苒下車,一瞧這架勢倒有點懵。

  徐苒站穩了,瞧見籬笆門前立著個婦人,便知是舅母,微微蹲身道了個萬福,那婦人忙上前扶著她道:“這是大姐兒?可讓舅母好生惦念,到今兒才得見面,只可憐我那大姑姐兒命苦,等不及瞧見外甥女長大,就忙忙的去了……”說著抬袖子摸了摸眼淚。

  陳大郎卻虎聲虎氣的道:“好好的,卻提這些作甚,大門口站著像什麼話,還不領著大姐兒進屋去,得了顧老爺恩典,大姐兒能家來多住些日子,有多少話兒,你們娘倆說不得,非這會兒巴巴的來囉唣。”

  那婦人聽了,忙領著大姐兒往裡走,一邊走一邊道:“倒是舅母糊塗了,歡喜上來,也顧不得外甥女遠道而來,連口水都沒喝呢。”

  讓到屋裡炕上坐下,李婆子道:“煩勞舅太太指給我姑娘安置的屋子,好去收拾帶來的鋪蓋傢伙。”

  陳大郎的婆娘忙又立起來,領著她去了西間裡道:“當家的早說要贖了外甥女家來,這屋子打早便收拾出來預備著呢,鋪蓋傢伙都是新的,你瞧瞧還有哪處不順意,再來告訴我。”

  李婆子道:“舅太太客氣了。”便去收拾炕上的chuáng褥。

  陳大郎的婆娘走回正屋來,一邊走一邊暗道,哪家丫頭回家住還帶著個婆子伺候,卻一時也不得問底細,暫隱在心裡,進了屋跟大姐兒說了幾句話兒,便要去灶上張羅飯食。

  不想大姐兒卻跟了她出來,她舅母忙著推她道:“灶房裡髒亂,你且去屋裡坐著,少時便好。”

  徐苒卻挽起袖子道:“若舅母跟我這般客氣,外甥女心裡如何過得去。”說著便進去燒火造飯,弄的陳大郎的婆娘有些手足無措。

  陳大郎瞧見斥她一聲道:“外甥女又不是外人,見外什麼,讓她去,我倒是還沒吃過一頓外甥女造的飯呢。”

  聽了這話兒,徐苒心裡不覺一熱,這傻實在大舅是真把她當親外甥女一樣了,說話兒行動都透著那麼親。

  徐苒進了灶上,李婆子便來幫忙,陳大郎的婆娘倒沒事gān了,只指給傢伙物件米麵菜蔬等物,在一旁瞧著大姐兒利落的刷鍋炒菜,不大會兒功夫,便收拾出幾個齊整菜來,又烙了幾張餅,放在鍋台邊的籃子裡,鍋里下了些穀米熬上,讓李婆子瞧著火,跟舅母兩人把菜端進了屋去。

  李婆子瞧著大姐兒利落的身影兒,心裡暗道,若說這會兒的大姐兒,卻又跟過去一般無二了。

  ☆、39

  卻說老徐頭聽了他婆娘的話兒,心裡頭說不上歡喜還是惱恨,當初哪成想大姐兒那個賠錢貨還有如此造化,既得了意,怎不知顧坦家裡,好歹兒自個是她的親爹,家裡這兒都快揭不開鍋了,她倒好,成日吃香喝辣穿金戴銀,過的好不自在個日子,真真一個沒良心的丫頭。

  卻又想大姐兒小時那個悶子,問十句答不得一句上來,說呆傻也不呆傻,就是少了十分的機靈氣,怎麼打也沒用,讓人瞅著她就來氣,後娶了石氏進門,生了大寶,更有些瞧不上那丫頭,正巧顧家來人說要買,便早早的賣了,換得幾兩銀子,卻不想這麼個悶丫頭,能勾上顧老爺,若真想他婆娘說的,被顧老爺納進府去,從今兒往後,家裡還愁什麼銀子使喚,不盡有的是。

  明兒一早去了先尋她要些銀兩家來,把鋪子重新整治了開將起來,只因手裡頭沒本錢,進不得好木料,白瞎了一個好好的買賣,卻荒的連個人影兒都不見。

  心裡頭打了多少如意算盤,這一宿竟是都沒怎樣睡,一大早,天剛蒙蒙亮,便起了身,石氏也忙著起來,伺候他洗臉吃了早飯,打點了一身稍齊整的衣裳,送著他出門去了。

  這徐老頭心裡頭惦記著銀子,腳下如風,平日裡需半個時辰的腳程,只三刻鐘便到了,到了顧府大門前,瞧著那高高的青石台階上,兩扇朱紅大門,不免心裡有些怯,暗裡琢磨,別是那鴻賓樓的掌柜戲耍他婆娘,打了這麼個沒影兒的謊,不然,這麼長日子,怎也沒見大姐兒往家裡捎個一字片語的信兒呢。

  忽想起,他婆娘還道見了陳大郎,且顧家老爺身邊的旺管事見了她,也是客客氣氣十分禮敬的樣兒,想來不差。

  定了定神兒,好容易鼓起了勇氣,剛要上去叫門,卻聽吱呀一聲,大門從裡頭敞開來,耳邊卻又聽得騾馬牲口嘶鳴,老徐頭這才瞧見,自己一捫心思就奔著大門去了,卻沒瞧見大門外不遠,早有車把式牽了牲口出來正在那裡套車呢,令有幾匹青驄神駿也早拴在了一邊,這會兒套好了車,一鞭子抽在馬背上,馬車踢踢踏踏的行到門前,就見從裡面走出一個人來。

  老徐頭溜著牆根摸近些,瞧見臉兒,可不正是旺管事,顧老爺身邊伺候的心腹小廝,在這信都縣裡誰不識得他,正要上前搭句話,卻聽那旺管事對著門裡頭道:“抬穩當了,都給我小心著,若有個閃失,爺的板子可不是白擱著好看的。”

  只見兩個小廝一對,抬著兩隻貼著封條的大箱籠出來,抬到馬車上放好,老徐頭暗道,這是做什麼?難不成正趕上顧老爺出門。

  正想著的功夫,旺兒卻走了進去,不大會兒功夫,便見顧老爺一身行裝從門裡頭走將出來。

  再回過頭來說說這顧程,昨兒送著大姐兒走了,轉回頭瞧見玳瑁,先頭是動了些興致,進的院去瞧見空落落的屋子,不免有些意興闌珊,卻又想著既應了,不好不去,便qiáng打了jīng神進了後院慧蓮房裡。

  周惠蓮早早梳洗打扮了。在門前候著了,見他到了。忙笑著迎上來道:“爺如今卻成了稀客了,這些日子不登奴的門,奴心裡頭驚怕,還道是上回哪裡不妨得罪了爺,心裡惱恨了奴呢。”

  顧程聽她這話說的酸,倒不禁想起大姐兒來,平日他若進了後院,甚或出去吃酒家來,哪回不得吃她幾句酸話,雖是刺他的酸話,偏又說的極俏皮逗趣兒,讓他想惱都惱不得,每每只抱著她,堵上她那張小嘴才罷。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