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三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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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諾也沒有責備,看他胸口窟窿里鮮血直淌,立即叫身後士兵幫忙止血,包紮傷口。陳諾這裡,則將眼睛看向場中,關注著此刻場上鄒丹與潘璋兩個人的戰鬥。還別說,場中潘璋和鄒丹兩個刀槍以對,刀來槍去,槍去刀來,倒是殺得難解難分,有旗鼓相當之意。

  一時間,兩邊士卒皆屏息以觀,殺到妙處,那是轟然喝叫。

  突然,鄒丹拖著長槍往後就走,似有不敵之意。潘璋也沒有絲毫猶豫,扯著馬望前就追。陳諾看見,眉頭不覺一皺,心裡道鄒丹這一招是故意的呀,莫不是要引潘璋上當?就是陳諾旁邊典韋看見,也是驚呼了一聲不好。也正是他們替潘璋揪心的時候,果然狀況還是發生了。鄒丹走了兩步,忽然扯馬回身。回身給了潘璋一槍。

  照說,潘璋久經戰場,對於這種使詐的招數,他應該不會輕易上當才是。他當然不會。其實他送上前來,也是故意的。等鄒丹一槍殺來,他雖然是避無可避,然而,他手中刀也沒有閒下。就在鄒丹一槍刺向他肩膀之際,同時他手中一刀已經帶著一口斜風直掃鄒丹腰下。鄒丹就算是一槍刺中潘璋,頂多只是在潘璋肩膀上留下一個血窟窿,然而,若鄒丹被潘璋一刀砍中,估計他也必被他這一刀給打下馬背,死傷難免。

  鄒丹本欲是釣潘璋上鉤的,沒想到今兒反著了對方的道兒,心裡也是一驚,連忙改手中槍刺為掃,拍的打向潘璋手中刀。潘璋與他兩馬相追,畢竟前後還隔著一段距離,要想一擊砍中鄒丹,除非對方鐵定心思要傷他,誰也不讓誰,那麼他們之間最後大概也就弄得個兩敗俱傷的局面。不過,此時既然鄒丹先撤了槍,顯然是不敢跟他硬碰硬,他這裡也只好緊忙中收刀彈開了他這一槍。

  碰,刀槍再次交鳴,各自扯開了一段距離。鄒丹死裡逃生,拽著馬,直接回了本陣,急喘了幾口氣。陳諾在陣上看見,也怕潘璋貿然追上去會吃虧,也立即叫鳴金,讓潘璋退了回來。雖然他兩個明面上沒有分出一個勝負,其實明眼人一看,也知道鄒丹算是小輸了潘璋一陣。潘璋回陣,倒是氣也不喘,向陳諾復命了。對面鄒丹在急喘了幾口氣後,心裡驚魂未定,看了看身後的人馬,咬牙罵了自己一聲:「我也是糊塗了,賊人故意挑戰就是要拖延時間,以好讓其他人馬逃走。如今我手上有數倍於他的兵馬,卻還要徒逞武勇,跟他單個挑,豈不是糊塗?」

  鄒丹想到這裡,立即叫擂鼓,喝叫左右士兵衝殺上去。

  說起來,陳諾身邊不過兩百多騎,他之所以敢放馬在此,除了為情況所逼,則是仰仗著有利的地勢,據勢而守。他們所在的『葫蘆口』進出不過兩騎,地勢又稍稍抬高,有一夫當關之勢,要想依此而守也不是說大話。他本以為跟鄒丹單挑下去,能拖延多少時間就拖延多少時間,只是沒有想到對方這麼快就改單挑為群攻,他這裡也就只好是兵來將擋了。

  當下,陳諾將身一正,就要安排兵馬做抵擋,不想,這時又有了變故。陳諾身後,有游騎回來,向陳諾報說,說是身後有大股人馬趕來,似欲從後攔擊。陳諾聽來,大概也明白了。他先前雖然是將敵人甩脫了,但敵人並沒有就此離開,仍是追了過來。想來敵人有如此鍥而不捨的意志,大概也是因為大纛緣故,以為大纛下必有袁紹在,他們不甘心就此將袁紹放過了,故而仍是窮追而來。如果讓他們的游騎發現他們就在這裡,只怕陳諾這邊也立即會遭到前後兩股人馬的夾擊。

  照此形勢來看,如今他不管是向前還是向後,也必被這兩股人馬包了餃子。這裡,他不能退,一退,鄒丹立馬從後攆來。而身後將到的追兵他又不能不顧,不能任由著他們從後殺到。面臨如此艱難處境,陳諾該怎麼辦?他想了片刻,也即有了辦法,為今之計,也只能是分兵行事了。這裡,既然不能退,那就留下一點人馬,依據有利的地勢展開守護,想來也是可以抵擋一陣。而身後,則需要快速的突破,趕在敵人合圍之前,找到有利地勢,再依託有利地勢展開防守。既然此時已經處在了不利情勢下,他們也唯有變不利為有利,努力創造出有利之勢,否則坐等他兩路合圍,只有死路一條。

  陳諾想到這裡,將眼睛從潘璋、張晟等身上掃過。

  潘璋一動,也似乎察覺出了此時兇險之境,立即向陳諾一拱手:「請陳侯留下一些人馬給末將,末將願死守此地,不放一個賊人過去,以待陳侯創造有利之勢。」他說的『以待』,其實完全沒有指望陳諾能夠回來,他的意思不過是希望有他在身後抵擋住鄒丹,好讓陳諾趕在賊人合圍之前,先跳出賊人的圈子,逃命出去。陳諾自然明白,也沒有點破。聽他說完,又即將眼睛掃向張晟。

  張晟先前一敗,心裡對鄒丹恨的牙痒痒的,自然是想要報仇。雖然他剛剛負傷,但傷口本身不太深,此時血也已經止住了,也已沒有了大礙。他眼看著陳諾眼睛掃到,不等陳諾開口,已是向陳諾請求與潘璋共同據守此處,以擋鄒丹。

  有他兩個,再加上百數騎兵,再憑藉此地有利地勢,相信也能抵擋賊人一陣。既然他兩個都表態了,陳諾也就沒有多說其他,立即一點頭,同意他兩個留下來。他這裡,在典韋的保護下,引著抽調出來的百數騎兵,向著後方轉去。不管怎樣,他現在就是要趕在賊人追兵到來之前,先行找到有利地勢,再依託有利地勢展開防守。

  跑出了一段路,眼前豁然開朗,又是一處空谷。空谷處地勢跌宕,倒是不缺乏險峻之處。典韋跟在陳諾身後,眼看著陳諾突然勒下馬來,心裡不解,連忙說道:「主公,此地不可就留,我們還是走吧。」在典韋看來,有潘璋等在後抵擋賊兵,此時也正是他保護陳諾脫困的大好時機。然而,他完全沒有明白陳諾的意圖。若是犧牲潘璋、張晟等來換取他的生路,豈是陳諾所當為的?

  對於典韋的話,他只是充耳不聞,張耳靜聽了一會,說道:「不要忙活跑了,就算是想跑,只怕此刻也已經來不及了。」果然,不過片刻的功夫,他們的前方就有無數的人馬相繼湧進了空谷,將空谷擺的到處都是人,看樣子粗略估計當不下三五千。

  陳諾他們也已經將人馬依著險峻地勢擺了開來,擺成了戰鬥的陣勢。陳諾則立於高丘之上,眼睛一直注視著到來的賊人。他這時發現,似乎這些人馬有點不簡單,因為他發現對方的中軍大纛也扛了過來,難不成是公孫瓚也來了?果然,人馬剛剛擺定,就見後方的大纛舉了出來,緩緩上前,人馬讓開,立即出現了公孫瓚的面孔。與公孫瓚同來的,還有公孫范。

  陳諾此時也不難想像得出,公孫瓚之所以來,大概是因為剛剛下了浮陽,沒有抓住袁紹,實在坐不住了,故而親自帶著人馬過來了。只是,他們剛開始走的應該是官道,不過因為先前追擊的人馬沒有攔住陳諾,被陳諾跑了,他們沒來得及轉回,就遇到了公孫瓚,也就將此事跟公孫瓚說了。公孫瓚於是猜測被放跑的那伙人中,既然扛著大纛,說不定袁紹也在其中,故而立即改官道而走小路,望這邊一路追了過來。只是他為什麼沒有向前,而是向後追來,大概是因為探馬告訴的消息。

  公孫瓚一出來,恍然看見對方大纛下所立不是袁紹,而是陳諾,不由愣住,繼而轟然發笑,與身邊公孫范說道:「原本以為追上的是袁紹,沒想到卻是陳侯!」公孫瓚說完,不無得意之色。顯然,比起捉到袁紹,公孫瓚能夠將陳諾困住,值得慶幸。公孫范曾數次在陳諾手上吃過虧,還曾被他俘虜到袁紹帳下,丟了渤海太守印綬不說,差點還死在了廣宗,對於陳諾的恨,那簡直是勢如滔天。此時忽然再次見到他,那是鋼牙一咬,連連點頭道:「殺了袁紹,他袁家還有一個袁譚,未必能徹底解除心腹之患。不若今日砍了袁紹一隻臂膀,他袁家也必難以翻天。」

  他的意思,不無說,就算殺了袁紹,只要陳諾還活著,亦可保袁譚,對他們同樣是有威脅,所以不如直接砍殺了陳諾,斷了袁紹這隻臂膀。可見,公孫瓚一方對於陳諾是何等的忌憚。

  公孫范的話何嘗不是公孫瓚想要說的,然而,公孫瓚並沒有急著動手的意思。眼看著公孫范兩眼起了殺意,就要提馬衝殺,立即將公孫范喝止住,讓他不要亂來。公孫瓚這邊,則是提馬走上前幾步,舉目與陳諾對了一眼,方才哈哈一笑,朗聲道:「陳侯,別來無恙?」公孫瓚本來就是一副大嗓門,此時稍稍提氣,將話送過去,雖雙方遠隔十數丈,亦是清晰可聞,如雷貫耳。陳諾身後那些聽不慣的,也立馬扯馬往後去了幾步,便是胯下馬被公孫瓚這聲一震,也是躁動不安。

  陳諾眉頭微微一起,呵呵笑道:「公孫將軍,亦別來無恙乎?恕某甲冑在身,不能全禮了。」

  公孫瓚為北方之雄,朝廷所封奮武將軍、薊侯,勢力全盛時遍布幽、冀、青,出道又比陳諾早,算得是陳諾的前輩,雖然兩家是仇敵,但有些虛禮還是講究的,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更何況這種『虛而無禮』,其實也是一種心理戰術。公孫瓚聽陳諾一說,連忙道:「不敢不敢,怎當得起陳侯一禮?不過話說回來,陳侯與你差不多一年沒見了吧,不想陳侯你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如今居然也是侯爵在身,將軍之任,且還是一方之守,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陳諾哈哈一笑:「我之微末,怎比得公孫將軍之浩浩?不足道哉,不足道哉!」

  「哼!」在公孫瓚旁邊的公孫范已經忍了多時了,此時聽陳諾如此一說,心裡便是不爽,立馬哼聲而出,叫道:「嘴上這麼說,只怕心裡未必這麼想的吧?」陳諾早已經注意到公孫范了,故意不去看他,此時見他接口,也立即裝出一副恍然看到他的表情,看了公孫瓚一眼,又即對著公孫范說道:「喲喲,這不是鼎鼎大名的渤海太守公孫范公孫大人嗎,失禮失禮!」

  「哼!」聽到渤海太守,公孫范是兩耳通紅,牙齒咬得就要斷了。

  陳諾聽他這聲哼,恍然是想了起來,一拍腦門,連忙告罪:「死罪死罪!你看我這記性,好像如今我自個就是身兼渤海太守之職,又如何蹦出兩個渤海太守出來了?不過,話說回來,記得當初公孫大人你確實是渤海太守來著,不知公孫大人你那方渤海太守印綬如今哪裡去了,是否還在身上,能不能拿出來一觀?」

  「你!」公孫范差點都吐血了,當初他被俘,印綬被他繳了,後聽說陳諾將此印獻給了袁紹,袁紹又將之賞賜給了他,他此時身上還哪裡有什麼渤海太守的印綬,這不是故意揭人傷疤麼?但要辯說,想到此時說出去不太光彩,只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公孫瓚看公孫范氣急著惱的樣子,心裡也是不爽,對他這個從弟,他可是寄予希望的,誰之他經不住賊人稍微的激將,就變成這副樣子了,今後還怎樣做大事?

  公孫瓚對公孫范輕喝了一聲,說道:「有什麼好動怒的?你難道忘了,你這渤海太守印綬還是當初袁紹那小子為了安撫我,怕我起兵對付他,這才將之送予我,我將他轉送給你的。你拿到後,這才以渤海起兵,襄助於我。如今舊物歸主,也是正常的事,你何至沉不住氣?」

  被公孫瓚如此一說,公孫范一時糊塗的腦子也即豁然記了起來,心裡算是稍稍釋然。公孫瓚當然不想在這件事上跟陳諾計較,沒等公孫范想出還擊的話,立馬哈哈一笑,說道:「陳侯說笑了,既然陳侯身兼渤海太守,我這愚弟又豈敢與陳侯你爭這個風頭?不過話說回來,以陳侯你當初在青州所立之功,完全可以領一方督軍之職,如何好好的青州不待,如今卻又跑到這裡來了?」

  陳諾嘿然一笑,看了公孫瓚一眼。說道:「督軍嘛,我已經領了數月,也當膩了,是該出來換換氣,跟老朋友你打聲招呼了。怎麼,公孫將軍你不想看到我?如果是這樣,那麻煩公孫將軍你讓開一條道,讓我等過去可好?」

  公孫瓚呵呵一笑:「陳侯就是喜歡開玩笑,算起來,我與陳侯你差不多都快一年沒有見面了,巴望見面都來不及呢,我又怎會不想看到陳侯你?我問這話嘛,不過是稀奇而已,既然話都說到這裡了,我心裡倒是憋了好些話,想要當面向陳侯你證實一番。不如這樣,你我既然見面了,陳侯不如這就跟我回浮陽可好?到了浮陽,我也好將這些疑惑當面向陳侯你請教清楚。」

  「我看不必了吧?」陳諾立即說道,「如果公孫將軍你有什麼疑惑,倒不如咱們明人見面,當面說開了好,又何必麻煩走來走去?就算是去了浮陽,我最終還不是要回來,多麻煩?就算公孫將軍你不嫌麻煩,我還嫌呢!」

  公孫瓚臉色一變,也並沒有動怒,只是嘿然一笑,點頭說道:「既然陳侯你不想麻煩,也罷,我在這裡問也一樣。」頓了頓,說道,「說起來,我雖然與陳侯你都快一年沒有見面了,但對陳侯你的關心卻從未斷過,對於陳侯你的消息,同樣也是一直關注著。我不明白有三,既然陳侯要我說,我這就說來。」

  看看陳諾點頭了,公孫瓚方才說道,「這其一,當初我從界橋一戰敗後,不管是士氣還是兵力都遭受了大大的折損,雖然回了渤海,心裡還一直心有餘悸,甚至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說來,不怕陳侯你笑。當時我倒是不怕袁紹領兵來,怕就怕經過界橋一戰,袁紹會因你之功,用你為大將。若是你來,我想我渤海也不用守了,直接回幽州守門得了。可是讓我慶幸的是,袁紹是來了,但陳侯你沒來。我一查,原來袁紹並沒有因你之功,而拜你為大將,反而將你打發到了宛洛之地。雖然於我有利,但是此事我實不解,是我所不明之一也……」

  說到這裡,拿眼瞧了陳諾一下,見陳諾臉色仍是保持著常態,也只好繼續說下去,「這其二……聽說陳侯去了宛洛之後,不但剿殺西涼張濟、李傕、郭汜三將,收兵數千,且還西掠關中,與關中綠林打成一氣,甚至有一統關中之勢。後朝廷來人,命陳侯你為河南尹、陳侯,讓陳侯你鎮守河南之地。說來,宛洛之地雖則殘破,但只要用心一番經營,也不難成就一番霸業。更何況,近患西涼諸輩已為陳侯你所除,要想立足,輕易不難。若一但在此成事,與袁紹所違命豫州刺史周昂亦可守望互助,連成一片,就是對於袁紹來說,亦是好事。可我之不解,也正在此處。既然這個道理誰都明白,可事到最後,袁紹他為何不讓你駐守宛洛之地,突然將你調回了青州?且我還聽說,這此事後,袁紹還沒收了陳侯你應得之河南尹印綬,只保留的陳侯你的侯爵。如他這樣,可是身為明主所該有的賞罰之道?此,我之不解二也……」

  陳諾輕輕一笑,也沒有立即出口反駁,一臉的古井無波。

  嘴巴都說幹了,居然還是沒能讓陳諾為之動容,公孫瓚也是眉頭不覺一皺,罷了,繼續說道,「這其三……陳侯你回青州後,攻劉備於平原,結孔融於北海,逐陶謙於徐州,圍田楷在昌國。到此,青州幾乎納入陳侯你之掌中。然而,這時袁紹突然一道令下,要你出兵北海,攻打孔融。我不懂,袁紹他為什麼突然要你這麼做,以至最後弄得陳侯你兵敗渤海,背上敗軍覆將之辱。陳侯,你懂嗎?」

  陳諾聽來,哈哈一笑,搖頭說道:「你之不懂其一,我可以告訴你。界橋一戰後,袁公雖然一時沒有開口讓我隨他去渤海,但不難想像,我當時新立戰功,又在界橋戰場上救過他一次,他不論是出於公也好私也罷,只要我向他一聲請命,我想他也不好拒絕於我。而我之所以最終沒有同去渤海,那是因為我其實還有另外一個任務,恰巧,我也希望去宛洛闖闖。我這樣說你該明白吧?」

  「這第二……也好解釋。我雖然因為僥倖攻殺了西涼張濟三將,又有幸結實了關中一幫綠林好漢,更得到朝廷欽命之河南尹。可我不說你也明白,當時河南之地受西涼殘剝已久,已經是千瘡百痍,要想治理好,非耗費數年之功何能成事?再者,當初我出走宛洛前,就已經答應了袁顯思,說今後一旦他入主青州,我必為輔。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說出去的話我答應是要守諾。更何況,我身為袁公麾下將,既然袁公有所命,我當然是要按照命令行事。至於說袁公他沒收我河南尹印綬之事,只怕公孫將軍言詞不妥,或者是公孫將軍你誤聽了謠言。其實說來,這河南尹印綬非是袁公沒收,而是我自己送上去的。公孫將軍你或許不解,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其實不難知道,我當時既然身在青州,身負青州督軍之責,更兼遙領渤海太守之職,我一身多職,已是極限,若然再要冒領河南尹一職,雖然說出去長面子,可拿在手上一點也不輕鬆,反不如放出去,落得實在,公孫將軍你說呢?」

  「……」都被陳諾給解釋成了這樣,他的挑撥之語都毫無用武之地了,他公孫瓚還能有什麼說的?

  「當然!還有這第三點公孫將軍你也不解,我也只好順便說說。」

  陳諾頓了頓,「不過在說之前,我倒是有一點不明,我在青州又是攻你同窗好友劉玄德,又是擊走你盟軍陶恭祖,更是抓拿了你當初所分派的青州刺史田楷,你應該怒我才是,如何在你話里,他們好像都跟你無關似的,說起來那麼淡然的樣子,真是讓我不解啊。」公孫瓚被他一說,老臉一紅,吭哧兩聲,說道:「這個……所謂成王敗寇,他們如今既然都敗給了你,還有什麼資格讓我為他們說好話?咱們且就事論事。」

  陳諾一笑:「好個就事論事!這樣吧,這最後一點,袁公他為什麼突然急著讓我出兵攻打孔融呢?想來,如果不是站在我的角度,或者是你,或者是袁公,你們想想,在你治下的一塊土地上,其他各路藩王都被你給剿滅,就只剩最後一個孔文舉了,這塊心頭之瘡,你是割還是不割?當然,袁公他或許是看到勝利在望,太過著急了點,沒有判斷清楚形勢,貿然讓我發兵,這才釀成青州之禍。至於我兵敗北海,以至弄得最後敗軍覆將,其實我不解釋公孫將軍你也應該明白,這自古打仗總是有失有得,有成功就有失敗,又何必斤斤計較?至於受辱,我倒是不覺得,所謂吃一塹長一智,這一戰雖敗,卻讓我同時獲益了不少呢,又有什麼不好的,公孫將軍你說是吧?」

  「……」

  公孫瓚徹底是沒有話了,本以為以此三點足以挑撥陳諾跟袁紹的關係,起碼也得讓陳諾對袁紹有恨。可如今看來,他三點被他一一反駁了回去,他自己反而顯得滿不在乎的樣子,這讓他很是有種挫敗之感。難道,陳諾是鐵了心要跟袁紹了?罷了,這樣說都說不動陳諾,看來想要讓他走到他這邊,只怕沒有那麼容易。

  他也不氣餒,聽陳諾說完,哈哈一笑:「本來我還替陳侯你擔著心,現在看來……不過陳侯你也別介意,我聽你這麼一解釋倒也無懈可擊,好像是這麼一回事。可我前後思來,還是不能苟同陳侯你的觀點。當然,陳侯你是心胸磊落之人,未免將天下人,天下事都想得太過簡單了。雖然陳侯你有這樣的想法是好,是一種虛懷若谷的表現,可是,我既然與陳侯你今日在這裡相遇了,也算得是緣分,有些話,既然說到這裡了,便不能不一吐為快。」

  陳諾眉毛一挑,笑道:「哦,請!」

  公孫瓚既然一計不成,只能是將話挑明了說:「我之不明這三點,在陳侯你說來都是好的,可我覺得,袁紹所做所為,分明心懷歹意!何則?其一,袁紹不讓你隨他去渤海,雖然說起來是陳侯你自己沒有請命,不過,這樣的事情,需得陳侯你請命嗎?誰都知道,當此之時,我公孫瓚敗歸渤海,若袁紹趁此起兵,不難敗我,立一大功。可袁紹,他分明是怕你界橋立了一功後,若然再在渤海立一大功,則功勞太過,有蓋於他,分明懷有忌憚之心,故而將你遣送宛洛,以絕陳侯之念。」

  陳諾聽來,呵呵一笑:「功高蓋主,自古所忌,公孫將軍所得倒是有點道理。」

  看陳諾居然笑得出來,公孫瓚愣了片刻,仍是不死心,繼續說道:「至於第二點,袁紹他為什麼突然將你從宛洛又調回青州,不難明白,當時陳侯你新敗西涼張濟三將,收攏了不少的兵馬,而恰時朝廷又正式任命你為河南尹。袁紹聽聞,心中未免恐慌,怕再出一個曹操,讓陳侯你在河南站穩了腳跟,今後不好掌控,是以立馬利用你跟袁顯思之間的關係,將你突然調走。還有,就算你當初是自己送還河南尹印綬,而袁紹,他留而不發,只送還了陳侯大印,亦足以證明他在此事上對陳侯你之忌憚,其昭然之心已揭,陳侯你難道還不明白?」

  陳諾一翻眼,手摸著下巴,估摸了兩下,點頭道:「明白明白。」

  公孫瓚輕吁一口氣,總算是沒有白廢口舌,說通了陳諾。可他一口氣剛剛吁完,就聽陳諾接著說道,「可是這與我又有何干,他這麼想也沒有錯啊,誰也不想放出去的兵馬收不回來吧?至於那塊河南尹大印,就別再提了,不就是塊破石頭嘛,有什麼好稀罕的,他喜歡,給他好了。」看著陳諾漫不經心的樣子,聽著他略帶調侃的語言,公孫瓚差點就要整個人厥暈在地。

  「冷靜冷靜。」

  公孫瓚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繼而說道,「陳侯你心胸廣闊,對於這些都能忍住,我公孫瓚深表佩服。可是陳侯,是人都有底線,當初袁紹突然讓你發兵攻打北海,你就不覺得憤怒嗎?誰都知道,當初孔文舉之所以順利從臨菑退兵,那是因為你跟孔文舉有了君子約定。而孔文舉之所以相信你,大概他也知道,陳侯你向來以信諾為重,寧願自己死了,也不肯做那背信棄義之人。想來袁紹對於這一點比我更應該了解吧,可他為什麼明明知道這些,最後還要故意刁難陳侯你?那不是故意在扇陳侯你的耳光,逼你陳侯自毀諾言嗎?這與拿刀殺你陳侯,又有何異?陳諾,你難道不覺得委屈嗎?可憐你陳侯為他袁紹出生入死,肝膽塗地,他袁紹卻是這幫對你,其之心何其之歹毒也!想來陳侯當初突然兵敗北海,恐怕亦是因為有此憤怒,這才因怒而敗的吧?雖然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可對於陳侯你,實在不該,我亦替陳侯你憤怒!」

  公孫瓚的話分析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如果是從一個朋友口裡說出,他或許會跟他產生共鳴,與他對酒三杯,道一聲兄弟,知我者也。然而,這話既然是從公孫瓚口裡說出,那麼不好意思,就算他說得再有理,他陳諾也只能是在心裡冷笑一聲,嗤之以鼻:「想要挑撥離間,你也要找對人吧?我若這麼容易就被你三兩句話說動,我陳諾還能混到今天,早該餵王八去了。」

  陳諾想到這裡,聽他把話說完了,方才說道:「公孫將軍的話實乃精闢之言,不過,你剛才都說了些什麼,可以再說一遍嗎?我記性不好,剛才又只想著左手一口紅燒雞腿,右手一口可口可樂……算了,可口可樂說來你也不明白,就當我左右一隻雞右手一隻鴨……不對,左手一塊紅燒肉,右手一海碗二鍋頭吧。」

  「……」

  公孫瓚身子一晃,差點沒有一個跟頭栽倒下去。他身邊公孫范,眼看他臉上出現了一道黑線,勒馬的大拇指與食指顫抖不停,生怕有事,立即一聲大哥伸手攙扶,同時牙齒一咬:「跟這廝囉嗦什麼,大伙兒齊上,將此獠拿了!」他命令一出,身後人馬立即動了起來,向陳諾一方逼近。陳諾之所以跟他扯了這麼多,那還不是在拖延時間,以此等待援軍?

  他與趙雪一起來的,因為事急,不得不帶著五百騎先行趕來,同時讓趙雪領著其餘人馬隨後趕到。算算時間,他們也應該是到了的,可左等沒有來,右等沒有來,心裡也不免著了慌,難道是半路上遇到什麼情況了?他這裡難得公孫瓚願意跟他瞎掰,還想用挑撥離間之計將他騙到他一邊,也是好笑。只他心裡有底,不想把話說絕,正好跟他瞎侃侃,以此來拖延時間,只沒想到他一句話將公孫瓚給說懵了,以至激怒公孫范喊話要來攻殺,他連忙說道:「慢來慢來,公孫將軍都還沒說願不願意再重說一遍呢,你公孫范何用著急?再者,我若沒有記錯的話,你公孫范好像權位並沒有公孫將軍大吧,公孫將軍都還沒有發話,你急個什麼?」

  典韋與陳諾以前談話,從陳諾那裡學來一句,印象十分深刻,此時忽然想到,連忙接口道:「這叫皇帝不急太監急!」

  「對對!」陳諾望了典韋一眼,心裡嘆道,典韋這句簡直是『神來之筆』啊。

  陳諾這麼一說,那些本來行動的士兵又立即停止進攻,將眼來看公孫瓚。公孫瓚心裡道陳諾這句話不錯,我公孫瓚在此,哪裡有你公孫范說話的份?便把眼睛瞪了公孫范一眼。公孫范雖然是公孫瓚從弟,但也知道他這大哥脾氣古怪,不好惹的。別看公孫瓚處處為陳諾抱不平,其實他自己對於下面人的約束只怕不比袁紹輕。說袁紹忌才,他公孫瓚何嘗不是?公孫范暗暗抹了一把汗,不敢跟公孫瓚頂撞,心裡卻罵起陳諾,只怪陳諾多事。

  公孫瓚看看公孫范沒有說話,方才將眼調了回來,與陳諾說道:「說起來,我跟陳侯你囉嗦了這麼多,其實就是希望陳侯你能夠明白,袁紹非善處之人,你若執迷不悟,一心要跟著他,只怕最後沒有一個好結果。倒不如,陳侯你跟了我公孫瓚,咱們聯手滅了袁紹,今後你我平分河北四州,如何?」

  陳諾心裡好笑,正要說話,突覺典韋扯了扯他的衣袖,正不知何事,跟著他眼睛看去,頓時樂了。卻見公孫瓚軍後方塵土蔽日,又有大股人馬湧來,敢情是趙雪的人馬到了。既然救兵來了,他也懶得跟公孫瓚繼續囉嗦下去了,當即一笑,說道:「也確實辛苦公孫將軍你跟我囉嗦了這半天,說來,若能與公孫將軍聯手得河北四州之一半,這主意倒是不錯,可自古到天無二日,一個河北有公孫將軍和袁公兩位雄傑尚且都爭得頭破血流,不知今後這河北之地得了後,你我還有無寧日?哎,廢話了半天,倒不如洗洗睡,咱們就此拜拜吧你!」

  公孫瓚聽來眉頭一皺,陳諾這是什麼話呀,什麼叫洗洗睡?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只覺後方人馬大亂,待一看,不知從哪裡殺出一彪人馬,將他後路給堵住了。公孫范在他身邊急得抓狂,連連說道:「大哥,上了這賊子大當了,跟他廢話了半天,他卻是故意要拖延時間以待援兵呢!」公孫瓚抬起頭來,看到一臉壞笑的陳諾,也是氣炸了肺,知道後方人馬太多,不能向後了,只能是努力向前。當下,他舉起兵器來,嚷嚷著,讓人馬只管往前衝殺。

  如果說前方的人馬因為還沒有跟後方的敵軍接觸,尚能管制得住,那麼後方被陷入絕地的人馬,則慌亂不知所措,根本就聽不到號令。這空谷之中的數千人馬,頃刻間一半陷入混亂,一半沒命的向著陳諾一方衝去。而陳諾,此時也沒有據守不前的必要,既然後方有趙雪攆著他們,那麼前面……前面就交給他吧。

  當下,陳諾在典韋的保護下,帶著百騎人馬迎頭往公孫瓚等衝殺而去。公孫瓚慌亂之中,也根本不知後方來了多少人,此時也只顧著逃命,嘴上說要找陳諾的麻煩,其實恨不得不見陳諾,看到陳諾帶著騎兵衝到,他立即是帶著人往斜刺里衝殺,能離陳諾有多遠就多遠。陳諾所處之地,其實已經將公孫瓚的生路給堵死了,公孫瓚要想出去,還真得先將陳諾料理了不可。

  兩下里,酣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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