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章:刀、劍、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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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諾睜大眼睛,真希望從她眼神里讀到她恍然大悟的表情。然而,不管陳諾一路說干口舌,面前的姑娘,姑且稱之為黃裳兒的,她仍是睜大著雙眼,一臉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要是被陳諾說得不耐煩了,乾脆不理他。陳諾也很是無奈,想到臨菑時被對方長劍架在脖項上,現在腦袋還是一片冰涼。如果不是她,他也斷不會這麼快離了臨菑,望著西面趕來。這一路,黃裳兒幾乎都是保持著沉默,抓了他,跟他也少有說話,就算說話,那也是嗯啊,也就這樣,到了東平陵。

  陳諾也不知道她要將自己到底帶到哪裡去,眼看跟她提起舊事她仍是沒有,只好閉了嘴巴。頓了頓,方才說道:「那好吧,你記不起來這些也沒有關係,但我被你這一路帶來,甚是稀里糊塗,不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者你的目的何在,你可以告訴我吧?」

  黃裳兒看了陳諾一眼,方才一點頭,說道:「說來簡單,就是要你為我們辦一件事情。」

  「你們?」陳諾突然想到黃裳兒出現時曾與冀州刺史壺壽打過交道,看來她身後應該是有人。他一點頭,問道:「什麼事情?」

  黃裳兒站起身來,說道:「河北將軍張郃,目下駐軍黎陽,這件事情想必陳侯你是知道的吧?」這件事情又跟張郃有什麼關係,既然聽她提起,也就一點頭,說道:「確實如此,可這……」沒等陳諾說完,黃裳兒就已經一點頭,看向陳諾,又即問道:「那他可與陳侯交厚?」陳諾眉頭微微一蹙,沒有隱瞞,一點頭:「昔日張儁義曾為韓故使君所部,袁本初既得冀州,欲降其人,數次不得,這才因我跟他有舊,讓我勸他。他倒是頗賣給我薄面,一出面就將他勸降,所以我與他關係還算不錯,算得是交厚吧。」

  黃裳兒一點頭,說道:「那就對了!我這次就是要你開口跟張郃將軍打聲招呼,讓他賣個人情,放我等過黎陽。」陳諾一愣,說道:「如此簡單?」黃裳兒說道:「只要辦成了,本姑娘也不為難,自放了你回來。」陳諾轉念一想,笑道:「要是少量人馬想要穿過黎陽,自然不用這麼大動干戈。裳兒,你能告訴我,你身後的是些什麼,為何要渡河北上?」

  黃裳兒眉頭輕輕一蹙,說道:「我們是些什麼人你不需要了解,你只需要按我的意思辦事就成了。還有,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但你還是沒有弄清楚,我叫黃裳,並不叫裳兒,麻煩你不要亂叫。」陳諾一愣,整個人一個激動,差點就要撲到她身上去了,語無倫次的說道:「黃裳?黃裳?哈哈,你還說你不是我要找的,你不就是我要找的那個裳兒嗎?原來你叫黃裳,哈哈。」

  黃裳兒連連退了數步,嚓然一聲,將劍拔出橫在了胸前,瞪著一對眼睛,虎視著陳諾,叫道:「我都告訴你我叫黃裳了,還要裳兒裳兒的叫?還不給我閉口?」陳諾這麼叫自然是學他爺爺當初喚她的口氣,一時也沒有改過來。他此時聽她這麼一說,也即說道:「是是!裳兒你若不喜歡,我喚你黃裳就是。只是裳兒你不知道,你叫黃裳,我喚你裳兒,或者黃裳兒其實都是一個意思,帶上兒只不過表示親切一點,別無他意,裳兒你不要誤會。」

  黃裳兒鼻子哼哼,咬著牙,說道:「再要亂叫,看我不下你了舌頭?」

  「裳兒,唔……」習慣了改不了口,陳諾剛剛喊出,突然看到黃裳兒中劍光暴長,知道她這一劍只怕不是開玩笑的,趕緊是連忙倒退一步,將按住嘴巴。看她沒有攆上來,隨即又鬆開,與她說道:「你不是要我替你辦事嗎,你現在殺了我是幾個意思,是準備帶著我的屍體去見張儁義不成?」看看黃裳兒一愣,沒有暴來的意思,方才放下心來。摸著胸口,心臟還在碰碰的亂跳著。

  「看這小姑娘長得倒是怪漂亮的,當初見她也是小家碧玉般的女子,如何在外面兜了一圈回來就變成野蠻型了?」

  「你在嘀咕什麼?」

  看著黃裳兒瞪過來的眼睛,陳諾連忙閉起嘴巴,搖了搖頭,說道:「我說啊,你來找我是準備讓我去見張儁義,讓張儁義為你們放行的,對不對?可我又不知道你們是些什麼人,你又不告訴我,我豈能隨便說辦就辦了?要是這麼做讓張儁義無故受到牽連,我該如何向他交代?所以說,你若不把話說清楚,這個忙我是不準備幫了,愛怎樣你自己看著辦吧。」

  陳諾說著,望旁邊榻上一倒,不再理會黃裳兒了。

  黃裳兒一見,兩眼一起,舉劍就望陳諾脖子上放去,說道:「你不怕死,就給我繼續躺下去。」

  黃裳兒能不著急?她在刺傷陳諾的那一刻,突然醒悟,她來前於毒就向她仿佛交代,只可以求,不可動粗。只是她本是傀儡人,冷下的臉熱不來,不免想到直接動粗來的乾脆。只她此時看到一劍傷了陳諾,生怕刺中了要害,斃了他的命,是以慌亂起來。她這一慌亂,中的劍首先脫,抓起旁邊被褥,望他胸口上就按,是準備給他傷口堵血。陳諾愣住了,看她神色,似乎關心的神色不假啊。

  陳諾眼睛一轉,一把抓住她臂,扯著她衣袖,翻著怪眼,說道:「你……你,你來不是要看我死的吧,實話告訴我,你受他人差遣過來辦事,讓你辦事的人可有讓你要殺了我,你這麼做,你老媽知道嗎?」

  「我……我沒有老媽,我只有一個師父。」慌亂中的黃裳兒,居然看起來是那麼的天真,老老實實的向著陳諾交代起來:「我師父沒有要我殺你,他……他讓我是來求你,求你答應幫助我們向張郃將軍說一句話,讓張郃將軍放我黑山還有南匈奴聯軍過黎陽,北上與壺壽刺史回合。可我……我並沒有要殺你的意思啊,你……你不會死吧,你死了我該怎麼辦啊?」

  黃裳兒此時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裝,給了陳諾短暫的錯愕。沒有搞錯吧,她此時這個甚至帶有點可憐兮兮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先前那個冷冰冰的美人兒呀,簡直判若兩人。既然她把話都說到這一步,將黑山和南匈奴都搬了出來,看來是不假。被她一說,陳諾也似乎稍稍理清了一些思路。當初他在去長安的途中就曾無意間遇到黃裳兒,黃裳兒當時去見了壺壽,是準備向壺壽商量合作的事情的。現在看來,這黃裳兒是在替黑山於毒或者替南匈奴在辦事啊。

  「你師父既然是要你來求我的,你求我就是了,幹嘛不求?你也知道我這人心腸軟,聽不得軟話,你一求,我或許就答應了。可你試也不試,直接上來又抓又殺的,搞得風風火火,裝出一副凶樣子給誰看啊?」

  陳諾此時的樣子就像是嚴父責敗兒,弄得黃裳兒像是要哭了。黃裳兒可憐兮兮的看了陳諾一眼,說道:「我不是故意要裝啊,是我……是我從沒有求過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去求人。」

  陳諾一愣,問道:「你拉不下你這張冷麵,所以就乾脆將我從臨菑抓來,然後準備將我強行送到黎陽去,讓我直接跟張儁義說去?嘿,這倒是省事了,可你想過沒有,你這麼做,完全是在陽奉陰違呀,就不怕將此事弄巧成拙了?要你求個人會死嗎,有這麼難嗎?你若早說你是為黑山於大帥和南匈奴於夫羅而來,我早就替你把這事給辦了,何須如此大費周章,差點還弄出人命來。」

  黃裳兒抓了抓腦袋,什麼年輕人,還被雨水淋了?我好像是哪裡見過,可怎麼就記不起來呢?不,這一定是沒有發生的事情。她迷糊的搖著腦袋,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你的話我聽不懂。」

  陳諾氣餒了,隨即說道:「好吧,或許你因為遇到當時的變故,讓你不敢輕易接受你爺爺死去的現實,遂讓你暫時失去了記憶。不過這不要緊,你告訴我,你現在怎麼樣,你那師父又是何人,你又是怎麼替起黑山於毒,或者南匈奴於夫羅辦起事來的?」黃裳兒眉頭一皺,說道:「師父就是師父,什麼什麼人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還有黑山、南匈奴的,我更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關心這些。我只知道,我是奉師父之命暫時替黑山他們辦事,你只需要說句話,到底答不答應就是了。」

  陳諾眼睛一翻,這姑娘脾氣又來了:「好吧好吧,天底下如你這般求人的,只怕你是第一個了。哎,誰叫我心軟,罷了,就幫你這一回。給我磨墨。」

  「啊?」

  看到陳諾坐到席案前,鋪開錦帛就要提筆,黃裳兒一愣,還沒有明白他話的意思。陳諾看了她一眼,問道:「磨墨你不會嗎?」看她仍是傻愣愣站著,大概她除了拿劍,這種事情她是不會做了。陳諾一搖頭,看來什麼事情都得他自己親自動啊。將墨汁磨勻了,中的筆醮足了墨,方才動筆在錦帛上一口氣寫了下去。一行一行罷了,一封書也就完成了。筆一撂,將錦帛上的字吹乾了,取了個圓筒,將錦帛卷好放入其中,用蠟封了。看了一眼,沒有缺口,方才將它交給旁邊的黃裳兒:「拿好了,只需將這交給張儁義張將軍,他自會放你黑山人馬過河。」

  「就……就這麼簡單?」拿在里,黃裳兒前後看了看蠟封的圓筒,這得來也太容易了,讓她甚至都不敢相信了。陳諾看她這個表情,搖了搖頭:「你以為天下的事情都需要用強啊,非要逼到動刀動劍的地步?」

  陳諾說著,袖子一摔,又道,「不過話說回來,於毒早就嚷嚷著要攻入鄴城了,怎麼到現在了還在河水南岸,連河都沒有過,他這樣磨磨唧唧的,就不怕中間發生什麼其他變故麼?或許,人家壺刺史等不及了,去找別人幫忙呢?」

  黃裳兒看了陳諾一眼,也不說話,當著陳諾的面將圓筒收拾好,方才轉身就要走。陳諾一愣,連忙問道:「裳兒,你這就要走了嗎?」黃裳兒一愣,說道:「放心,我傷了陳侯,怎麼著先要看到陳侯你無事了才能離開。」說著,閉門自回房間了。其實說來,陳諾的傷也根本不重,沒有什麼大礙的,倒也不必她照顧。只是,他還想趁著這兩天努力喚醒黃裳兒的記憶,希望她能夠想起來一些事情。聽她這麼一說,知道她一時半會是不會走了,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黃裳兒回到房間,把自己關在昏暗的室內,一顆心卻始終沒有定下來。

  從袖子裡,拿出了一隻瓷瓶,看著它,呆愣了許久。

  三天後,黃裳兒親自從外面買了些酒菜送到陳諾房中,陪陳諾喝起了酒。捧起酒盞,黃裳兒說道:「陳侯,喝完這盞酒,你我就此別過吧。」陳諾本欲是想要留下她的,只是她記憶沒有恢復,說了也不聽,也只好是隨了她的意。此時聽她這麼一說,倒是頗有豪的做派,他自己也不能矮了她,也立馬舉起盞,與她將盞中的酒幹了。

  保不定又要出事啊。他可不想白日宣.淫,再說也餓了。他穿了衣服,回身來,一隻忽然抓住糜貞的一隻粉拳,猛的一拉,將她從榻上直接拉了下來。糜貞嚇了一跳,臉色花容失色,哭得更凶了,哇哇叫道:「嗚嗚,你這壞人要幹嘛?」陳諾從地上撿起了她的衣服,說道:「穿上它!」

  聽他這口氣好像沒有一絲討價還價的餘地,且看他一臉嚴肅,糜貞也是愣住了,居然一句話也不說,的拿起衣服,一件件的穿了起來。陳諾丟了衣服給她,轉身就出去了,敲響了黃裳兒的房間。可是裡面始終也沒人應答,推開一看,原來裡面半個人影也沒有。陳諾愣住:「她不在?難道已經離開了?」

  找不見,也只好先下樓吩咐小二準備些飯菜等會送上來,他這裡剛剛要轉身,卻見一個三歲屁大的孩子滿身負傷,仗著刀,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看也不看一眼,望著樓道就走了去。陳諾看他所去的方向分明是自己的房間啊,想著糜貞還在裡面不知有沒有穿戴好,怕被撞見,立馬趕上前去,將他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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