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章:兄弟,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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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一關,裡面就只剩下黃裳少女和他了。

  奇怪,黃裳少女從未露出一絲笑意,甚至有點幾乎冷酷,然而,她的柔媚卻怎麼也遮掩不住。就像是一盤紅燒肉,就算是暫時被鍋蓋給蓋住了它的品相,卻蓋不住它透體散發出的香氣。黃裳少女就是這樣,不論如何遮掩,也遮掩不了她的風流身段。

  「過來!」袁譚兩眼直勾勾看著她,將手向著黃裳少女輕輕招去。

  黃裳少女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的確是過來了。但過來得卻是如此的快,快到袁譚甚至來不及反應。

  一把短小的刀刃,透著寒氣,閃著光芒,刺入袁譚咽喉。

  袁譚本能的想要閃避,向後仰躲。但躲不過閃來的光,鉗制的刀,刀已經離他喉尖不過寸許,要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如果刀要想再進一寸,也是極其容易的事情。但刀刃並沒有進,嘎然頓住。

  袁譚整個人神經都繃了起來,他用兩眼瞪視著少女,勉強著問道:「你……你不是普通民家女,那你為什麼輕易就落入了六子他們的手裡?」黃裳少女面部的表情仍是沒有什麼變化,像是一切都不關她,甚至在她做了這種事後,仍是顯得漠不關心的樣子。聽他問,她是鼻子一哼,說道:「你說的是剛才帶我來的那人?呵,就憑他那點人馬想要制住我,只怕不夠。但我聽說他是袁將軍你的人,就已經足夠了,我正愁無法接近將軍你呢,現在倒好了。」

  袁譚身子一動不動,逼人的香氣實在太好聞了,要不是脖子前有把刀子在,他差點就要忘乎所以的放手去抱她入懷了。其實他兩之間的距離也是十分的微妙,臉對著臉,少女的膝蓋甚至抵著他的肚腹,弄得他肚腹下一片熱烘烘,壓抑難受。但再難受再壓抑也得忍住,誰知道這外表柔媚,實際冰冷的少女會不會因為他的一個冒失將刀刃推前一步,插入他的喉嚨。

  想到這裡,袁譚全身拘謹,連最後一絲邪念也頓時掃蕩一空。

  聽少女這麼說,袁譚有點發毛了:「你……你要接近我?這是為什麼,我們……我們以前認識嗎?還是……」想起荊軻刺秦的故事,她不會是來行刺他來的吧?袁譚想到這裡,全身一個機靈,打了一個寒顫。

  黃裳少女似乎比他急於知道答案,也沒有心思跟他開玩笑。

  她冰著一張臉,對他一搖頭,說道:「不認識,但我們有個共同認識的人。或者說,你認識那人,而我……則對他慕名久矣,僅此而已!」

  「誰?」

  「陳諾。」

  「陳然之?」袁譚渾身一震,多看了她一眼,問道:「你說你對他慕名久矣?」黃裳少女不置可否的看著他,問道:「我要知道他的消息。」袁譚實在不知道她找陳諾的目的是好是壞,反正絕對不能跟她隨便說,他對著她,一搖頭,說道:「我跟陳然之是相識不錯,可是我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哪裡……」

  刀立即抵到了他的喉嚨上,入肉了,劃出了一道小口子,溢出血來。

  袁譚臉色慘白,說道:「我說的是真的,你不相信?」

  「我不想聽廢話!如果連你這樣跟陳諾走得近的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天下只怕無人知道!」黃裳少女像是吃定了他,根本沒有絲毫的道理可講,估計只要袁譚繼續說個不字,可能就要被她一刀給挑破喉嚨了。袁譚眼睛一閉,吞聲說道:「我確實是不知道,如果你真的要找他,我勸你去北海,或者孔文舉軍中,他當時就是在那裡消失的,你去,或許能夠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簌!」「噗!」

  聲響連起,火光撲朔,當袁譚再次睜開眼時,屋內人已經消失,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剛才的一幕就像是做夢一般,眨眼即來,轉眼就去,毫無痕跡可循。若不是屋內仍留有的那一絲淡淡的香氣在鼻端繚繞,恐怕袁譚都不敢相信,先前有那麼一個手執匕首的少女,會拿著它來威脅他,向他打聽陳諾的消息……

  袁譚手緩緩伸出,揩拭了喉嚨上珠串一樣的血,將之送入嘴裡。

  「有點甜。」

  閉目回味著,同時若有所失的悵然一嘆:「為什麼又是陳諾,為什麼就連這麼美的女人也在找他!陳諾,你現在是死是活?」

  ……

  ……

  陳諾不知死活,反正此刻的開陽城已經是處在風雨飄搖之中。陳諾消失的消息通過孫觀和吳敦兩個傳到高順耳里,使得高順在那麼一刻感覺到像是天塌了下來,日月也跟著無光了。在聽到陳諾失去蹤跡的時候,高順甚至在想,等堅守住了開陽城,等將開陽城親手交到了臧霸的手裡,到時他再帶兵北上,去尋找陳諾的消息。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然而,當他做完這個決定,還沒有行動的時候,突然陳諾的消息就送到了他的案頭。雖然陳諾沒有告訴他當初昌國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也沒有告訴他他此刻身在何地,但只要有這一封信,也足以慰勞他了。

  信中,陳諾告訴他,不管他聽到任何消息,不需理會,只要知道這都是假的就行了。高順在那一刻,也終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按照陳諾信中的意思,不難明白,他此刻應該是安全的。既然陳諾將消息秘密送給他,自然是不希望有太多的人知道,那麼,這個消息他最好是繼續保持,只要他一人知道就行了。

  拿了密函讀完理解之後,高順也立馬將密函送到燈火邊,將之燒成灰,不會有第三人知道。

  陳諾那邊他暫時不用去擔心了,他現在要擔心的,自然是目下的開陽城。

  經過先前的一場惡戰,賊人差點突破開陽的防線攻入城內,幾乎將開陽摧毀。雖然是賊人暫時的退了下去,但經過先前的那場防禦戰,高順這方不知為此付出了多少的弟兄,損失慘重。而剩下來的這些,大部分都是負傷之身,拿什麼來斗?更何況,那些用來防禦的檑木大石之類幾乎被一戰用罄,要想填補豈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不說難找難運,要想準備這些,起碼要足夠的時間。

  而時間,也是他們所缺乏的。誰知道賊人什麼時候會展開攻擊。

  但是,他高順既然決意要守護開陽城,那麼就算是與城共存亡,那也一定要將之辦到。既然缺少時間,那就與時間來場賽跑。他不再猶豫,匆匆拿麵餅填飽肚皮,立即是找來孫觀、吳敦兩個,商議應對辦法。兵力不足,可以在城內臨時徵召;同樣,勞動力不足,亦可臨時抓壯力,甚至婦女兒童,不管如何,這城一定要守住。

  孫觀、吳敦兩個其實是被先前一戰的架勢打怕了,甚至是覺得此時不管怎麼準備,賊人都是要攻入城內的,既然這樣,還不如省點力氣,等到賊人殺到的時候多殺他兩個。但聽高順一說,似乎還有希望,他們本來死灰的心,一下子復燃了。

  「賊人雖然厲害,雖然多,但他們先前一戰也是損失了不少。說不定,只要我們做足準備,尚能堅守一陣!」

  有了信心,大家再也不是先前看起來的那樣氣息奄奄了,紛紛摩拳擦掌。由高順安排,眾人分頭行事。

  說起來,開陽城作為臧霸三兄弟的根據地,他三人雖然難免一身的匪氣,但兔子尚且不吃窩邊草,對他們治下的百姓也算得是寬仁,並沒有與治下百姓鬧得太過緊張,還算是得人心。再加上緊鄰的青州因為鬧蛾賊,許多難民都流竄到南邊來避難,開陽城也是收了一些,此時的開陽城民眾不下兩萬戶。在漢時,萬戶以上為令,萬下為長,能有兩萬戶的百姓算得是一個大縣了。所以,有兩萬戶的開陽城,要想徵兵抓丁也算是容易的事情。當然,在此之時,高順心知逼不得,若逼百姓只怕適得其反,也只是做動員的工作,與百姓好好商量。並向百姓宣布,一旦參與城防,不但管飯還有工錢可拿,百姓自沒有不踴躍的道理。

  更何況,自古百姓皆有戀土情節,只需將外面的賊人渲染得如何如何的兇殘,他們一旦攻進城來會將男的腦袋都砍了當夜壺,將女人抓去供自己淫樂等等,說得百姓是咬牙切齒,不等強制,他們一個個是自發加入。這樣一來,那些精壯的都挑選出來幫助守衛城池,其餘次一等的當做勞力,修補城牆,搬運檑木大石,製造金汁等等。開陽城內,立時回復了一片生氣,甚至為了趕時間,那是晚上也勞動,搞得熱火朝天。看到這個場面,不但是高順,就連孫觀、吳敦兩個看的都是起勁,仿佛希望又來了。

  與之同時,在城下的陶謙部,鳴金收兵,一點人馬,損失了幾乎萬餘人馬,肉痛死了陶謙。

  陶謙苦皺著眉,心裡不無埋怨的對劉備說道:「玄德啊,當時情形下,我軍若是再接再厲,繼續攻打開陽,其之結果將會如何?」劉備也心知陶謙有埋怨之意,但陶謙的話他不好不回答,也不好瞎回答,只是拱手說道:「若是按照當前形勢,只需繼續添派兵馬,耗他個數個時辰,開陽城不難破矣。」

  「這……」陶謙心裡一動,眉頭微微一蹙:「玄德你既然知道如此,那你為何又要突然號令退兵?」劉備早已準備好了說辭,見陶謙急色,連忙說道:「然陶使君你也看到了,先前一戰,我軍雖然離破城不遠,然而,備以為不可再戰。」「何則?」這下陶謙糊塗了,凝著眉,看向劉備。

  劉備不徐不疾的說道:「是這樣的,陶使君你也知道,就剛才一戰,我等不過數個時辰就損失了萬餘人馬,如果再打下去,再來數個時辰,豈不是損失更加的慘重?更何況,賊人明知不濟,必然要做最後之困鬥,不知會使出何等之手段,是我等無法預料,損失更加難以預測。再者,上天有所謂好生之德,備實不忍再看見更多的人死去,故而貿然做了這個決定,倉促鳴金守兵。只是在此之前未能及時跟陶使君你商量,自作主張,備知有錯,還請陶使君見諒。」

  「好生之德?」陶謙哈哈一笑,兩眼看著劉備,點頭嘆道:「世人言劉玄德乃仁義之輩,今日是以行動來證明,果然不虛,謙知道了,知道了。備你不忍心見更多的人死去,這才鳴金收兵,其用意良苦,用意良苦啊!」

  陶謙沒有多說,倒是陶謙身後曹豹鼻子重重一哼,瞪視了劉備一眼。

  劉備心裡有愧,不敢看曹豹,也心知單單憑藉這個解釋只怕難以服眾,又連忙補充道:「當然,我之突然鳴金收兵還有一點。」陶謙一笑,伸手捋須,呵呵笑道:「哦?還有一點?」劉備一點頭,說道:「陶使君,試想我等繼續攻城,其最後之結果又能如何?不過是以更多的傷亡換取賊人的城破,到最後就算拿下,那也是損失慘重。若我們能夠在狂攻之後突然停止,恰好做到惑敵之心,賊人疲戰之後,也必怠慢,士氣更加不行,到時我們若再突然攻擊,必然叫敵膽戰,是事半功倍,打起來也必然能夠儘量做到最小損失。」

  陶謙細細品味了一番,哈哈一笑:「玄德之言不是沒有道理,各位也不需著惱,大家現在正在齊心以力,還望多多理解玄德今日之所為!」說完,將眼睛直勾勾的看了曹豹一眼,就怕曹豹出言不遜。曹豹本來在心裡大罵劉備的話屁的有道理,就要抬頭地刁難,但見陶謙投過來的眼色,知道不許他惹事,也只好捺下性子,不好開口指責。收眼時,順帶惡狠狠的看了劉備一眼。

  只他一眼瞪過去也不知劉備看沒有看到,反正他仍是保持著一副常態,看不出其內心的喜怒,倒是收回來時,被劉備身後一條黑廝給嚇了一跳。站在劉備身後的除了一個關羽,還有一個張飛,張飛早就主意到曹豹不善了,眼看這賊廝三兩次的故意將眼掃向他大哥,分明是在找茬,心裡狂怒,也拿眼睛瞪他。

  張飛這一眼瞪起來跟銅鈴一般的大,加上滿臉的鬍鬚拉碴,也實在嚇人,竟看得曹豹心裡咯噔一跳,頭上冒了層虛汗,再也不敢瞧他一眼。低下頭來,曹豹心裡又是狂怒,暗道:「一個隨從也敢如此猖狂,著實無禮,我竟然對他會生出膽怯之意,好沒道理!」仰起頭來,還想要哪裡跌倒哪裡找回場子,然而,那張飛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他呢,還一直惡狠狠的瞪視著他。曹豹不幹了,心下發虛,連忙將眼睛收回,為了掩飾心虛,連忙走出來,向陶謙拱手告辭。

  陶謙也心知放曹豹和劉備兩個在帳下也實在不妥,他能自己走開那更是求之不得,聽他開口,他是沒有二話,立馬同意了。曹豹雖然受張飛驚嚇,不敢與他直接對視,但心裡一關總是過不去,總覺得場子還是要找回來,不然心裡憋著難受。他回身時故意靠著張飛走,一擦身,想要用身子去撞開張飛。

  張飛何人,早就防備著他了,沒等他拿身子來撞他了,他就抬起一隻手,將他手臂抓住。「嘿!」一聲極其微不可聞的聲響在曹豹耳邊響起,曹豹甚至來不及反應,手臂就被他牢牢抓住,想要閃避已經是不可能了。他吃驚的抬頭瞪視了張飛一眼,手上想要甩開,卻是如被鐵鉗給夾住了,絲毫掙脫不得。

  曹豹心下大驚,暗道:「這黑廝好大的力道,他攔我,難道還想要在大帳下動手不成?」如果真要動手,心知不是他的對手,但好在此時在大帳,身後還有陶謙,只要他開一聲口,不怕陶謙不為他主持公道。曹豹想到這裡,也立即放棄了掙扎,就要開口說話。張飛何等細心,感覺手掌中反抗的力氣小了,他也是嘿然一聲,手上一松,借力一摔。

  噗,曹豹整個人本能的望前一送,眼看就要跌倒在地。張飛立即是伸手將他手臂抓住,連忙道:「曹將軍,在給誰拜年呢,此時尚早啊!」他一句話引得帳下人都是轟然而笑,可憐曹豹被剛才一驚,血色大衰,此時再被張飛一個嘲笑,更是氣往上涌。想要開口責難張飛向陶謙訴苦吧,又被張飛給說了拜年的話,想要伸手大戰張飛吧,好像自己這身身板在張飛手上過不了十個回合。曹豹一聲不做,惡狠狠的瞪視了張飛一眼,轉身就出帳了。

  張飛跟曹豹之間的小動作劉備都有了微妙的察覺,更別說站在對面的陶謙了,劉備也不想跟陶謙帳下大將鬧矛盾,連忙當著陶謙的面責備起張飛來。陶謙見曹豹走了,也不想把責任都怪在張飛一個人頭上,弄的張飛不愉快,連忙打笑場,敷衍了事。他們這邊商議著接下來的動作,不想帳外有士卒進來在陶謙耳邊低聲說了兩句,陶謙先是眉頭凝著,後來是滿臉喜色,先讓傳話的士卒下去了。

  劉備早察覺他神色有異,便即開口問道:「不知陶使君遇到何喜事,以至讓使君你瞬息喜上眉梢?」

  陶謙哈哈一笑,看了劉備一眼,又掃視了眾人一眼,扶案道:「這不但是我一人之喜事,還是玄德,以及我徐州乃至青州的喜事。」

  「哦?」不但劉備笑開了,帳下其餘人都笑開了。

  連日都是大戰,一直拿不下開陽城,眾人已經是苦惱不堪了,沒想到還有喜事能攤上,紛紛是向著陶謙問道:「不知是何喜事?」陶謙捋須一笑,盯著眾人看了一眼,方才徐徐說道:「袁本初心急,逼著陳然之攻打北海。然而北海孔文舉當初是跟陳然之他是有君子協定的,互不再犯,如今被袁本初一逼,不但陳然之犯難了,且孔文舉他也怒了。孔文舉這一怒之下,聯合田楷田刺史,一同起事。陳然之被迫起兵北海,不想與孔文舉一戰,陳然之大敗,不知所蹤……」

  說到這裡,眾人轟然議論開了,這可是一個大事啊,而且發生得如此倉促,實在讓人難以琢磨。

  就連劉備,他也是一頭霧水,連忙說道:「孔文舉雖然是學富五車,聲望在外,讓他坐而論道,教授一些學問還是可以的,可要是讓他領兵打仗,只怕非其所長。不然,何以有都昌之圍?想來他就連一些蛾賊都對付不了,何以一出師就敗陳然之?陳然之他的能耐想必我不說,在場眾位都是知道一二的,以他的能力,如何會輕易敗給孔文舉?實是大出我之預料,只怕其中必然有詐。」

  眾人聽來也是,紛紛皺著眉頭,表示不解。

  陶謙一看,哈哈一笑,說道:「這大家就不理解了吧?想來當初他孔文舉本來是可以得到臨淄之地的,可他為何突然又交出來,那還不是希望得一安生,妄想偏安於北海罷了。可袁本初這麼一做,不正是在扇他的耳光,斷他生路嗎,他焉能不怒?有所謂庶人之怒,伏屍二人,血濺五步,天下縞素;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櫓,正是謂此也!」

  「更何況,孔文舉雖然不善兵,然他審時度勢,在起兵之後立即聯絡田刺史,與他攜手。想來以他二人之力,對付一個陳然之雖然說起來尚且勉強,但亦不能完全否決。想來馬尚且都有失前蹄的時候,他一個陳然之,就算再怎麼能幹,也終是有算計不到的地方,被孔文舉二人聯手擊潰,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哦,原來如此!」眾人聽陶謙這麼一解釋,皆都是紛紛點頭,表示理解。

  劉備也是被陳諾在東平陵的一場伏擊給打怕了,所以聽到陶謙說陳諾會被孔融給擊敗,自不免懷疑,更加的不服。不過如今聽陶謙一說,也是稍稍釋然,加上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否認不得,也只好表示理解。他想了想,問道:「那如今青州的形勢……」

  陶謙笑道:「袁本初能夠經營下一個偌大青州,那還不是全靠了陳然之之力?可惜他一直不明白這個道理,還妄想著先弄臭了陳然之的名聲,讓他在青州站不住腳跟了,再將他叫回去,好為他長子袁譚接手青州鋪平道路。只可惜他是太過心急了,在沒有任何準備下,突然下了這道命令,最後造成如今不堪之局面,那還不是他自己搬石頭砸他自己腳,自毀名聲?想來青州有個陳然之在,那才是青州,才是他袁家的地盤;如今陳然之都不在了,只剩下他一個飯桶的兒子,如何能獨撐局面,崩塌那不是早晚的事情?」

  劉備眼前一亮,說道:「青州如果能夠再次落入公孫將軍之手,對我徐州而言,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本來,我還擔心著陳諾站穩了青州,如今又插手我開陽之事,我等難以應付。可如今看來,這青州一亂,陳諾一失蹤,他是自身難保,我等亦不必擔心他對我徐州構成威脅。倒是,如今青州一亂,機會難得,我等若能迅速平定了開陽,再發兵青州,協助田大人等攆走袁紹所部,則青州安定,徐州自可無憂矣!」

  劉備話里左一句我徐州,右一句我徐州,說來好像他就是徐州人似的,聽得陶謙也是怪舒服的。他人倒是沒有主意這些,反是被他的話給勾勒得美滋滋的。想來,他們也不難明白,如今徐州之不穩,人心之惶惶,除了臧霸在開陽鬧事,更多的因素自然是來自於北面的青州。想來,如果青州都不保了,等陳諾坐穩了後,聯手臧霸發兵徐州,則徐州之地只怕也是難保,是以不免衷心惶惶。不過如今聽劉備一說,若能迅速平定了開陽,再發兵青州,趁袁紹騰出手來之前將青州拿了,則徐州自可高枕無憂,眾人也是被他的構想給引燃熱血,紛紛點頭稱好。

  陶謙自然是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否則他當初也不會無故響應公孫瓚,親自帶兵去青州幫助田楷對付袁紹的。如今來自陳諾的威脅突然瓦解,他當然希望借這個機會,迅速的平定開陽,迅速的發兵青州援助田楷,以此奠定徐州的基業。他這裡與眾人商議得那是熱火朝天,無非是組織最後一次之攻擊,務必一舉拿下開陽。

  眾人是信心滿滿,皆都是搶著要任務,有的甚至為了是先鋒還是替補做著爭執。陶謙這裡正商量得熱火朝天時,不想帳外又有東海來人,送來緊急書函。陶謙拆開看了,臉色立即暗了下來,以他善忍的脾氣此時也是不禁大罵一聲,差點就要發作了。眾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何以會能弄得陶謙如此神色,但都一時不敢言語,只看陶謙動靜。

  劉備觀察了片刻,問道:「看使君如此動怒,莫非是東海後方出了問題?」陶謙哆嗦著手,看了劉備一眼,許久才長嘆一口氣,向他點了點頭,同時說道:「我早知東海那支駐軍動不得,誰想我這裡剛動,下邳那邊就有了動靜……闕宣那廝,居然趁我東海人馬空虛之際,突然揮兵北上,占我下邳城,又攻我東海。如今,如今東海形勢如危卵,只怕這裡我們是不能再呆了,需迅速回兵北海!」

  他此話一出,無異於一顆重磅炸彈,頓時轟得眾人都是反應不過來。

  剛才因為青州那邊的消息而大喜,現在因為東海後方的消息……而大懼。

  青州那邊畢竟還好說,一時沒有到火燒眉毛,所以他們尚能在陳諾攻打青州時坐得穩當;然而,北海就不一樣了,那裡不但是他們的大後方,且還……他們的家小都留在郯縣城中,若是被賊人攻破了城池,則老小不保,他們焉能不急?

  急如火燒屁股啊!

  眾人那是不再二話,把剛才攻打開陽的激情全都拋在了腦後,此刻只是一個勁的勸說陶謙務必要迅速,馬上回軍,他們是一刻也呆不住了。陶謙何嘗不是,他還擔心家裡那兩個孽子呢。如果說此時的局面,其他人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大概也只有劉備不急。他能急啥?以前娶的兩個小妾都在亂軍中死了,小兒也沒有留下一個,他急個啥?

  雖然說劉備不急這些,但他還是有急的地方。他急如今開陽都被打成這副鳥樣了,如果再轟一次保不定就能拿下,如果此時就撤兵,他能甘心?更不甘心的是,青州難得有了如此好的局面,也正是插手的大好時機,可如今看來,因為一個闕宣搗亂,什麼都別去想了。這對劉備來說,焉能不急,焉能甘心?

  他不甘心!

  劉備拱手說道:「這闕宣備雖然不知他是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不過,想來他只不過是群亂民,跟蛾賊無異,他倉促起事,也必是受他人唆使,未必有所準備。就算他一時趁著我東海兵力空虛之際拿下了數城,直逼我東海,我想也不足為慮。雖然說,因為開陽之戰,使君你將東海駐軍都調了來,不過我想使君在郯縣附近也必留了一些人馬,就算不多,也必能阻擋賊人一陣。再者,這郯縣不是由陳.元龍親自鎮守嗎?想來以他的機智,收兵郯縣,暫時抵抗賊兵一陣也不是什麼難的事情。只要他能抵抗一時,我等在走之前先拿了開陽,倒是再回去,豈不是更好?」

  陶謙聽來,連忙搖了頭,說道:「如今的形勢我焉能不了解?這開陽城已是瓮中之鱉,隨時可捉;那陳.元龍亦深有謀略,有他鎮守郯縣城,替我的阻擋賊人一陣還是不難的。然而,奈何陳.元龍早在此之前身抱恙疾,如今臥病在榻,不能走動,如何再敢勞煩於他?」

  「陳.元龍生病了?」如果是陳登生病了,那還真是指望不上他。不過,劉備一想到如今開陽城就在那裡吊著,上不上下不下的,要是不能在臨走之前解決了,他心裡就是不舒服。

  想了想,劉備又道:「可是……如果陶使君你就此放棄了開陽,只怕不妥!陶使君你想想,若是我等就此揮師東海了,就算能夠在旬月之間迅速將這幫賊人給平定,可之後呢?無外乎再回過頭來對付開陽這幫賊子。可到那時,還有那麼容易對付嗎?給賊人以喘息之機,讓他們死灰復燃,到時對付起來又豈是那般容易的?!更何況,若是開陽賊人趁我軍對付闕宣之際,暗中與闕宣聯手,攻我之後,則我腹背受敵,將是如何結果?」

  這個不能不考慮,眾人被劉備一說,也是頭大了。

  「劉大人此言差矣!想來事情都有緩急輕重,若我等只一味貪圖著一口氣吃下賊人,以解後顧之憂,而置後方於不顧,到時就算是拿下了開陽又如何,將置我等妻兒於何地?」

  聽這聲反駁,劉備是怒氣填胸,差點沒有發作。好在他忍耐的功夫做得夠好,也不怒他,吞聲說道:「如各位只顧自己妻兒死活,而不顧大局,備羞與言!」他此話一出,立即就有人反駁道:「我等顧妻兒,那是因為我等妻兒在後方,不能不顧。如劉大人你,雖然曾經討過兩房妻妾,奈何皆都死在亂軍之中。現在想來,大概都是劉大人你為了大局,保全自己小命,將她們直接送給賊人了吧?」

  轟然發笑,左右也是跟著起鬨。

  劉備臉上立即是出現了一條黑線,也不看說話何人,閉口不語。倒是他身後關張兩個已經是動了怒了。關羽還好,大哥沒有發話叫砍誰,他也不好砍誰。倒是張飛首先忍不住,哇呀呀一聲大叫,就要抓矛劈刺說話那人。

  劉備來陶謙軍中除了得到陶謙待見,其實說來很是可憐,根本就得不到他人重視。一個曹豹整個跟他怒目就不說了,其他人也只是因為陶謙的原因,跟他逢場作戲,也根本看他不起。再有,張飛先時隨大哥跟著陶謙回郯縣時,曾喝醉酒,酒後說了些不該說的,將他大哥曾為了逃命丟了兩個妻妾的事情漏嘴說了出去,以至帳下哄傳無人不知了,他們對於劉備的為人也就更加的鄙視了,也難怪一旦有人說出此事,其他人都是這個反應。

  劉備心裡自然是最明白他此時微妙的處境,也心知要想立足徐州,周圍的這些大爺們不但一個也不能得罪,反而得哄著他們,讓他們開心。若是讓張飛這一矛杵得結實了,殺了任何一人,也必引起他人忌憚,那他要想立足徐州,只能是做夢了。所以,他此時不但是要咽得下這口氣,還得阻止張飛行兇。

  「三弟不可!」

  張飛何等大力氣,又是盛怒之下,這一矛殺出去也是帶了十二分的力道。劉備突然伸手去奪,只差點將他也給帶倒。張飛駭然一驚,連忙收回了長矛,高聲叫道:「大哥,你這是!」

  劉備抓住張飛手中矛不放,咬牙道:「你這混貨,不得我命令便要行兇殺人,是誰教你的?你難道就忘了我當初是怎麼跟你說的?這做人,首先講究的是兄弟之義,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縫,手足斷,安可續?我劉備再渾,也知道這個道理,為了手足之情,就算是死,那也是值得!更何況,是為了保全兄弟之義,犧牲一兩個無用之妻妾……又能算得了什麼?倒是你這混貨,如今日殺了這裡一人,壞我義氣,我為公不得不殺你以謝眾人;可同時,殺了你,壞我兄弟之義,我又不得不以死以追隨兄弟於底下。兄弟你這一怒,害殺數人,你之心何忍?可知錯了?」

  「這……是三弟錯了!」張飛低頭,實在無言以對,就是旁邊關羽聽來,亦是重重點頭,幾乎就要被劉備這句話感動得眼淚嘩啦直流了,看來他沒有跟錯人啊。那旁邊人等,聽劉備話里的意思,好像他當初之所以殺妻妾,那全是因為保全手足之義,迫不得已而為之的。如此一來,不但劉備當初的舉動無可厚非,反而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了。要知道,漢時的女人根本就沒有什麼地位可言,是男人的附庸品,而兄弟間的義氣,則往往渲染到一定的高度,得人敬重。也是難怪,劉備的這番話一說,立即打破被動局面,不但得到眾人原諒,且還對他其人有了一定的肯定,這場翻身仗,可謂打得是漂亮至極。

  陶謙一直沒有說話,不代表他不聞不問,反而是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在場外不斷的審度著劉備。

  眾人以妻妾事來刁難他,如果是他人,大概也早已怒了,就算是修養好的,笑著解釋幾句罷了。可劉備,他不但將自身的怒氣強壓了下去,且還將這個本來不利於他的傳言,用責備張飛的口吻,間接的說了出來。他這一席話,不但是一句解釋清楚了,得到了他人理解,同時還宣揚了他的義氣,得到了兄弟的支持,可謂是一箭雙鵰。

  不,應該是三雕。起碼,他這一席話,同時說到了其他人的心裡,讓他劉備仁義的名聲同時遠播了出去。看來,這劉備的隱忍功夫不但可以,天下無人可敵,且他這副厚臉皮,只怕也是我輩之中的翹楚。

  在這一刻,陶謙心裡一動,暗道:「劉備此人實在不簡單,難道是老天爺送給我的?我若能善用他,則我徐州之福。」陶謙想到這裡,哈哈一笑,連忙打斷眾人的哄嚷,說道:「我看玄德此前提議不是沒有道理,我若就此回東海,實在心有不甘,不如在回去之前,再對開陽城進行最後一次攻擊。若攻下則罷,若不能,立即退兵。想來,這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諸君且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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